萧解羽隐在暗处目睹恶行,师尊冷声道:“他们以前还不至于如此……”
一名兵士拽远二十来岁的女子,后者凄声哭叫。萧解羽想安抚身旁之人,师尊远望那名女子,说:“解羽,我想救下她。”
萧解羽心道护卫队丧尽天良,连忙点头赞许。
“我体内还有芯片,能勉强混进去。护卫队里没有造物,你先等在这里。”师尊补充说,“不用很久。”
萧解羽说:“好呀,我等您回来。”
师尊匆忙离去,萧解羽低下头拽手边的草叶。
天真的很冷,叶脉上凝满白霜。掌心断断续续哆嗦,他捏紧腕骨,还是抖得厉害。
眼睛疼,心脏也疼。
昏厥之前萧解羽才发觉自己一直忘了喘气,他不断抬头看向营寨,师尊一直没有出来。
惨叫声,嬉笑声,诵读声。
他一眨眼,又看到猩红色的血。
玄微回到营寨前,腥味浓重而惨烈。在近于炼狱的惨状面前,感官变得麻木稀薄。
雪河附近堆满死状凄惨的尸首。细流潺潺而下,冲淡腥气,混杂丝丝缕缕纠缠的血色。
河流上游,身着深衣的瘦削身影半跪在岸边,卷起衣袖拭洗双手。
玄微心跳停了几瞬,慌忙奔到他身前。
“解羽……”
少年扬起头,弯出生硬的笑。污血浸透他的衣衫,发丝也凝成僵直的小绺,他抬手,想触碰眼前之人,很快低下头狠力擦拭眼角。
他好不容易扯动声带,弱声唤道:“师尊……”
第61章 造反中
眼瞳还在往外淌血, 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师尊拉开他的手,忧心道:“怎么了?”
萧解羽翕动嘴唇说:“不知道……”余光掠过层层尸骨,他嗫嚅,“不是……故意的……”
师尊掰正了他的脸庞,端详渗血的瞳孔,随后将他搂入怀中:“没关系,解羽。”
萧解羽顾念袖袍的污迹, 瑟缩道:“师尊,有血……”
“没关系。”
师尊搂他更紧,细心抚慰, 等他稍微平静,右手摸上他的后颈,问道:“温养神魂的玉片呢?”
“碎了。”
“哪里不舒服么?”
萧解羽仔细想了想,说:“现在, 还好。”
“疼的时候告诉我,嗯?”
萧解羽小声说:“好。”他小心翼翼抬眼, 重复道,“不是故意的,真的。”
“没关系。”师尊的眼神依旧温和,言语十二分冷漠, “他们罪有应得。”
衣裳被血浸湿了,玄微怕弟子着凉,解开外袍为他披上。
碎雪被女子踉跄着踏破,看清眼前之景, 她惊声尖叫,迷迷瞪瞪看向岸边相拥的两人。
女子难以置信地捶打额角,并不是梦。她长舒一口气,快步跑向瘦削的人影。怕碰碎幻境般细声唤道:“解羽……哥哥?”
萧解羽眯眼看她,确认并未见过此人,重又垂首靠上师尊的肩膀。
“我是阿世啊。”女子紧张地绞紧手指,“我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你……”阿世仿佛才反应过来,惊诧道,“你怎么,样貌一点没变?!”
萧解羽闷声说:“我不认识你。”
阿世看看他,看看满地尸首,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神侍大人,仿佛找到罪魁祸首:“以前巫祝说的话我还不信,你……你果然害惨了解羽哥哥!”
“你对他施了什么邪术?”阿世壮胆般抬高音量,“新陆人,没有一个好人!”
萧解羽冷冷觑过去:“闭嘴。”
“解羽哥哥……”阿世还怀有一丝期待,拨开凌乱的发丝凑近他,巴巴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就算不记得我,吴爷爷,凌哥哥,程姐姐……就算都不记得……”
玄微打断她说:“姑娘,认错人了。”
阿世似怨似愤瞪他:“我怎会认错。大家都说,就是因为你,解羽哥哥才会失了心智,竟然有胆子质疑神殿。你害他那样惨,现在还拖着他不放?!”
玄微没搭理她,对小弟子说:“‘卯’就在南疆,离这里有半日路程。”
萧解羽问:“现在出发吗?”
师尊擦净他眼角血色,问道:“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
师尊搀扶他起身,喋喋不休的小姑娘不再说话,瞪大眼睛望着。他们走一步,小姑娘走一步,他们停一刻,小姑娘也停一刻。
阿世毕竟是个瘦弱女子,平时食不果腹,体力远及不上新陆人和造物。倒是脾气倔得很,憋着一口气奔跑,两脚踩出水泡也无知无觉。
冬日天黑得早。本就将近黄昏,过去半个时辰,天色彻底灰暗。
萧解羽闷头赶路,身后时不时响起重物倒地和呼痛声。一来二去,玄微停下步子:“先歇息一晚吧。”
正巧路边有座茅草屋,住户遭了护卫队毒手。里边空空荡荡,家什早不知被新陆还是古陆人搬空了。
两人在此借住,阿世好歹歇口气,揉揉酸痛的脚踝手腕,不敢上前,缩在两三尺外不走。
不一会儿,奔跑带出的热意全被寒风吹散了。阿世蜷起身子,怄气般想,解羽哥哥一定不忍心她在外受冻。
这一等从银盘初升等到月上柳梢,阿世全身僵麻,意识缓滞得厉害,后知后觉发现前方多出一串脚印。
她昂头到处观望,萧解羽从背后扔给她一件冬衣,阿世猝不及防,被盖了满头满脸。
她扒拉下棉衣,惊喜地回过身:“解羽哥哥。”
“小声点。”萧解羽俯视她说。
阿世了然地点头,捏尖嗓子说:“是不是那个混蛋,他缠着你,不让你离开?”
“再说他一句不好,”萧解羽逼近两步,逆光的暗影将她盖个严实,“杀你。”
阿世愣住不敢开口。
饶是手无缚鸡之力,从未卷入征伐的古陆人,也觉出他毫不作伪的凛凛杀意。
萧解羽望向草屋,漫不经心道:“有话问你。”
阿世略感委屈:“你问就是了,吓我做什么。”
“你说的……‘解羽哥哥’,是什么人?跟神侍大人有什么关系?”
阿世执拗道:“你就是解羽哥哥呀。”
赤瞳蓦地一转,尖刃般削向她的血肉。阿世打了一个寒噤,缓了缓,说道:“解羽哥哥是世界上最温柔,最良善的好人。”
她刻意咬重“良善”二字,有恃无恐般抻长脖子。瞧见眼前这人冷飕飕的目光,又憋屈地缩回去。
“他跟我一起长大,是古陆为数不多会念书的人。关于神侍大人,我也不清楚,只听大人们说,神侍对他下了缚魂咒,诓骗他去往新陆……”她话音转弱,耷拉着脑袋说,“解羽哥哥十年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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