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瑾一时顾不得两人这暧昧的姿势,偏过头去,雄厚低沉的声音,带了些许酒后的沙哑,在她的耳边响起:“沈湛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蓁蓁听到这个问题,忽然就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杀了我,大哥,沈湛他杀了我!”
这丫头,又说胡话!
谢南瑾无奈,一手拽过她的胳膊来,放柔了声音道:“好了,大哥给你报仇,你先回屋去。”
蓁蓁笑着,脚就跟粘在了地上似的,怎么拽也拽不动,谢南瑾怕弄伤她,干脆一手揽过,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蓁蓁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却仍然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谢南瑾怕她摔下去,只好又加大了力气的抱紧了些。
七弦不在,只有七音候在屋子里。
谢南瑾将她放在床上,吩咐了七音打盆水过来。
“大哥,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我才能放心呀!”蓁蓁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层雾气,拉着谢南瑾的衣角,声音染着酒意溢出,小奶猫般的糯软,就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好。”谢南瑾附和着她点头。
“你要成亲,有一个家,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要……”她哭着哭着,就抽泣了起来,继续道:“不要被我拖累。”
人家都说,是因为她,因为她哥哥才不娶妻的!
她不想这样,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想。
这又是成亲又是孩子的,谢南瑾真是疑惑这丫头天天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转头拧了一块锦布,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好了,别哭了,睡觉。”
大哥的安抚,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蓁蓁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谢南瑾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站在大树底下,沉沉目光投在对面院子里的一片灯火下面,一时沉然。
他总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好。
他的女孩,被他放在羽翼下面,从她来到这个家的那一天起,就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她。
可是,每次醉酒后,她都会哭。
如果一个心底没有负担,并不压抑沉重的人,为什么,会哭得这般可怜呢?
他想不出来理由。
院子里有冷风吹过,谢南瑾却感受不到半分冷意,他细细的想着这些年来的每一个细节,可是最后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算是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二弟日日跟着她,三弟也有好好的看着,按理来说,是不会脱于他的掌控,而发生什么意外的事。
谢南瑾忽然觉得有些无力,甚至是颓丧。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
当宴席散场,将军府渐渐归于平静的时候,谢南骐摇晃着步子,走进了屋去。
房间里挂满了大红绸子,上头挂着双喜字灯盏,榻前设双喜桌灯,床头悬挂着大红锦缎床幔,铺着大红底绣捧花云团锦被,满目的红色落在眼底,还有床上静静坐着的,一身凤冠霞帔的姑娘。
在这个时候,他本该是喜悦,是欢欣的。
可他发现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好像这场婚宴的主角,并不是他。
戚嫮儿坐在床边,眼前视线被大红镶绣金丝盖头拦住,微微垂眼,只能看见地上她脚所触及的一方小天地,陡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的手捏在裙摆上,紧紧抓住了。
心砰砰的跳得飞快。
身边守着的婢女朝外头那人行了礼,接着便转身离开了,戚嫮儿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一双玄色绣麒麟靴子,心里一颤,手上捏着衣裙,又紧了些。
她从家里,被轿子抬着出来,一直到现在,坐在这房间里,才真正有了已经嫁人的意识。
她低着头,脸上是绯红的一片,在这一屋子大红的映照下,就变得更红了,却在她抬眼的瞬间,头上的盖头猛然被掀开。
慌忙间对上了眼前人的眸子。
那是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在红烛通闪的火焰下,却是显得有些冷清,微微的勾了唇,带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意味来,就这么,淡淡看着她。
戚嫮儿马上又垂了眼下去。
“你想嫁给我?”悠悠带点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戚嫮儿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喜欢他,是最开始萌动的一点点小心思,后来,在待嫁的这半年里,她心思忐忑,在无数的起起伏伏之中,她发现她无比的想念他。
那双细细挑着的眼角,轻轻勾起的薄唇,如刀裁剪的眉眼,每一笔一线他的样子,都在不经意间刻入了她的脑海。
之后,便挥之不去。
喜欢一个人,果真没有理由。
“难道蓁蓁就没有和你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谢南骐忽然凑近了些,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他的声音懒懒的,染出一股酒意的魅惑来,再加上精致的眉眼,这样的男人,是让人一眼看了便能被吸引住的。
这是谢南骐唯一的优点。
人模狗样!
“我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正人君子。”谢南骐话音未落,已经俯下了身来,凑到了戚嫮儿脖颈处,薄薄带着湿润的唇瓣,霎时碰到她雪白的肌肤――
戚嫮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弹开了。
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受着良好教养长大的女孩,身边仅见过的,也是饱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
她晓得谢南骐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可是,她也从没有想过是何等的不一样。
谢南骐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顿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子来,脸上是难以揣摩的笑意。
和他家蓁蓁一样,被保护的好好的,心思单纯的连邪恶都未曾见过的女孩。
这样的女孩,注定是不适合待在他身边的。
他能保护她,能对她好,就像对蓁蓁一样,可那些,是给妹妹的,而不是妻子。
谢南骐冷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戚嫮儿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有些事她不懂,不明白,但她能学,如果说,她还不够了解他,那么,只要相处的时间长了,就可以了解的。
人心就算冷,那也迟早可以捂热。
谢南骐回头,看见的是一双无比清澈的眸子。
纯粹的,不沾染了任何的世俗尘埃,就这样水灵灵的,望着他。
谢南骐浪迹花丛,见过很多的女人,她们虚与委蛇,屈服于利益和现实,就算有一张再美的面孔,可一双眸子,却是怎么都灵动不起来的。
满满的,风尘气息。
和眼前这样不带任何污染的眸子,截然不同。
谢南骐突然就心软了。
“好了,我去洗澡。”谢南骐放柔了声音,朝她点点头,就转身进了净室。
戚嫮儿一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回想着他方才说的话,愣了一小会儿,然后起身来,坐到妆镜前,仔仔细细的将头面卸去了。
因着是大婚,脸上的脂粉便扑的厚了些,但全然没有艳俗之气,反倒展现出另一番明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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