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如今老太太命都赔给李赟了, 说再多也没任何用处,而且对死者似乎也不太尊敬,毕竟死者为大嘛。
“小赟啊, 今天晚上别忘了提前准备一下,你现在抓紧时间睡会儿吧,要不晚上折腾的又睡不好。”曲妈妈是老宅子的资深保姆,在这个家里三四十年了,从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跟在身边,所以她为李老太太马首是瞻,也深信于放的病,就得李赟治。
宋彤也只能默默给她俩点个赞了。
果然这大宝贝孙子回来,待遇就是不一样,宋彤吃了一个礼拜的清粥小菜,这会儿可算看见点儿荤腥了。
不过……就多一个人,桌子上竟然多了六道菜,于放他是猪吗?
凉菜刚摆上桌,外面就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病秧子回来了。
于放一进门,宋彤的脸色就沉了一下,怎么就一周没见,于放周身原本灰蒙蒙的瘴气竟然浓重了不少,隐隐开始泛黑了。他脸色也很差,印堂发黑,脸颊青白,从门口走上台阶,再绕过屏风走进屋,竟然开始喘气,显然是有些体力不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将死之人的冷气。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看上去像是保镖之类的,从于放进屋开始,那俩人就止步了,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曲妈妈心疼坏了,她是看着于放长大的,瞅着这孩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比谁都着急。
“怎么了这是,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一周也不至于成这样啊。”曲妈妈急忙搀着于放坐进沙发里,然后给他倒了一碗早先准备好的安神茶。
说是安神茶,其实就是中药,是那个算命的给开的,说是可以固本培元,于放便常年吃着。
看着于放将那碗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一饮而尽,竟然连眉头都没皱,跟喝水似的。
宋彤佩服。
宋彤尝试性地靠近两步,陌生人的气息一下子引起了于放的注意,对方骤地甩过冰冷视线,将宋彤的脚步冻在原地。
陌生人,对于于放来说,虽然李赟在这个家里住了将近二十年,但对他来说,依旧是陌生人,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感觉,甚至她的靠近都能勾起于放本能的警惕。
没有温度的视线只持续了一秒,紧接着便转变成一种空洞的无视,如果不是她动了,李赟在这个家里,确实是毫无存在感的。
不过于放心里还是有些微微诧异,往常他回来,每次从来到走,都不会见到这女人一面,就连吃饭,她都从不露面,陌生也是情有可原。
曲妈妈看到今天宋彤破天荒地下楼,就赶紧勾手让她过来:“小赟啊,来来来,赶紧过来,坐曲妈妈身边来,大宝身体不舒服,你帮曲妈妈看着点,我去做饭。”
于放:“……”
宋彤:“噗!”
于放,小名大宝,他最烦家里人叫他小名,可奈何随便拉出哪个都压他一头辈分,就连曲妈妈,他都不好得罪,但每次曲妈妈喊他大宝,都能看到他挂着满头黑线要吃人的样子。
宋彤其实是知道的,但第一次听到于大宝的小名,还是控制不住的噗嗤乐了。
如果目光能吃人,宋彤估计这会儿已经被于大宝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于放满脸写着“你再笑一个试试”手上握着的一串黄花梨手串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老太太信佛,深信天道伦常,这也是她舍得给李赟赔命的原因。而于放则因为体弱多病,就被老太太带着念经,修身养性,时间长了,愣是修出一身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冷表象,走到哪都自带“诸神退散”效果。
不过笑归笑,任务还是要做的。
宋彤听话地坐在于放身边,果然看到那薄如蝉翼的瘴气在丝丝缕缕地透进她身体里,应该是心理作用,她总觉的身上不得劲儿,哪哪都刺挠。
“武姐,我怎么这么痒痒?”宋彤坐在沙发上,不过十几分钟,屁股就跟长了钉子似的开始左磨磨右蹭蹭,不是幻觉,确实刺挠。
于放又用那种瞅神经病的眼神看她,她也顾不上了,伸手去抓后背,然后抓胳膊,抓脖子,跟只猴儿似的。
武:“这个于放最近应该成天守在殡仪馆了,否则他身上的瘴气不可能积攒的这么快。如果瘴气没有扎根体内的话,只浮于人体表面时,就是一层污垢,洗个澡就好。”
宋彤:“那于放岂不是成泥猴儿了?得多脏啊!”
武:“你听话不用脑子吗?我说是瘴气没扎根体内,他都深入五脏六腑了,瘴气在他皮肤上根本不会停留。”
宋彤:“有话说话,凶什么凶。”
武:“我?凶你?宝贝儿,我就差把你当姑奶奶供起来一天三炷香了。”
宋彤懒得理她,继续在那挠。
于放神奇地看着宋彤,这女人说实话,他是真不了解,所以每次看到她时,除了烦躁和不屑外,还有一种好奇和探究。
老太太养她是为了给自己治病,所以李赟已经二十二了,却一天书都没念过,甚至都没出过这座宅院的大门,只屈指可数的几次,也是办了事就马上回来。
这也就是宋彤觉的那个什么低级权限屁用没有的原因了,两个世界,她穿的都是文盲,没念过书,耍个毛的诗词歌赋啊!
老太太怕她跑出去就心野了,所以只能要求于放每周过来,却不允许让李赟跟在他身边。
这其中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李赟太漂亮了,常年低着头,别人发现不了,但老太太却是心知肚明。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放在身边很容易日久生情。
被学佛法的老太太夜以继日地长期洗脑,李赟已经没有了想要离开的欲望,说白了,她如今就是于放的一个附属品,药袋而已。
在于放的印象里,李赟性格内向到有些自闭,胆子也很小,听到他的脚步声都能抱头鼠窜,这曾经一度让于放觉的自己是不是很凶。
别人不待见他,他自然也就不待见别人。李赟不喜欢他的这个事实从小就扎根在了小于大宝的心里,所以对李赟的讨厌和轻视也都是从小扎根下的固执念头,直到如今依旧如此。
可这两回见她,总觉的不太一样了,他竟然看到了李赟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很大,睫毛也很长,尤其是眼珠,死气和灵动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着李赟在那跟只蛆似的固蛹来,固蛹去,这的确不像是个有自闭症的样子。
但依旧很招人烦。
烦归烦,于放不得不承认,自从李赟坐到他身边以后,他感觉身上就跟卸下几十斤的枷锁一般,轻松了很多,至少脊背能挺直了。
“你多少天没洗澡了?”忍无可忍的于放出口问她,被她挠的,他都感觉后背痒痒的,想蹭。
“啊?昨天晚上洗的啊?”宋彤挠舒服了,呼地出了口气。
“曲妈妈,一会儿让人买点驱虫药回来,这家里有跳蚤。”于放吩咐了一声之后,就开始闭目捻手串了,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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