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个人脸的变化也被大伯母发现,她看着顾惜,又看看戴邵东,一脸不可思议。昨天新娘子抬头两次,她自认年纪还没有大到老眼昏花。
一个惊悚的认知令她不敢相信,这俩人,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为了哄骗老爷子,还去整容了?
就算之前只是猜测真假,此时已经有九成。
就听戴世全忽然转头问顾惜,“你新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如果有,记得等会告诉厨房。”
顾惜温婉地点了点头,柔声答,“好的。”
语气听话顺从的不像话,戴四夫人听到这字正腔圆的语调,忽而觉得愤怒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欺骗,这么直白的讨好,老爷子老糊涂了,被他们蒙在鼓里。
戴四夫人也听的皱起眉头,老爷子这样说,就是认了这孙媳妇,这叫什么事?之前连婚礼都不去,忤逆到戴邵东的程度,家里三代都没有一个。
戴嘉盛也兴味地开始打量顾惜,说道:“昨天没见到,原来大嫂长这个样子。”这话一语双关。
顾惜只当听不懂,保持笑容不说话。
戴元亨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平时不爱管闲事,但也觉得大家气氛很怪,可心里知道以他阿爷的威严,应该没人敢糊弄,所以他还是愿意相信这新娘是没问题的,走到顾惜面前,笑着说,“大嫂,我叫元亨,那你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我帮你去给厨房说。”
顾惜略诧异,这人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她笑着摇头,“没有,谢谢你。”
戴元亨说:“你的国语说的真好,昨天邵东还说你国语说的不好,不让我们找你聊天。”
顾惜说:“昨天qíng况特殊,以后你想找我聊天,任何时候都可以。”这句话长,还带着种婉约的温柔。
戴四夫人皱起眉头,和自己丈夫互换了一个眼色,向厨房走去,“我去厨房看看安排的怎么样。”
一到厨房,她就拿出手机来,几下拨了一个号码,电话一通,她对那边说,“你查一下,最近一周,所有从美国入境的乘客,有没有一个叫王嫣然的。还有,想办法查到王嫣然工作的杂志社,看她到底人在哪儿。”
身后传来声响,她挂了电话,一回头,看到是大伯母。
“怎么回事?”大伯母语气神秘,“这新娘和昨天见的样子都变了,你发现没?”
“不止呢。”戴四夫人冷笑,“只有母语运用自如的人,才能把一句话说的那么好听。”她又在自己双眼上虚晃了一下,“那双眼睛,见过就忘不掉。”她低头,从包里两下掏出照片,递过去,
“你看看眼睛,现在女孩脸型鼻梁苹果肌都能变,但是眼神变不了,这照片上女孩的眼神自信闪闪,而外头那个……”她想了想,又想了想,愣是也没找到一个形容词,好优雅地形容出,这种狐狸jīng的眼神,除了可以叫狐狸jīng,还可以叫什么……
她愤怒地一拍料理台,“这对丧心病狂的,简直无法无天了!”
☆、第27章 夏听音作品
佣人捧了茶出去,戴四夫人和大伯母跟在后面,看到戴元亨正在说昨天的婚礼,“……结果新娘新郎都没有下楼,我和嘉盛要帮着陪客。别提多好玩了。”他语气欢快,说着婚礼细节,戴世全脸上反常地,还带着一丝笑容。
大伯母看顾惜和戴邵东也一脸笑,好像昨天的婚礼压根就是正常的,简直觉得愤怒。
就听戴世全说,“这种婚礼,大家来捧场,一个是给面子,另一个也是为了多个场合结jiāo朋友,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任何场合,在生意人眼中,都是利益。”
大伯母走过去,接过话说,“都说人逢喜事,爸爸你昨天没去,没看到新人,连新娘都和今天特别不同。”
戴世全看也没看顾惜地说,“那结婚自然女孩是要有些不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难得的还有些柔qíng。
他夫人已经过世,并未续娶。
“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伯母觉得他完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她看向顾惜说,“是不是我看错了?今天和昨天,看着脸型都有些不同。”
这句话是对着顾惜问的,顾惜抬头望向她,柔声说:“是有些不同。”
然后就没了。戴伯母满是讶异外加满怀期待之后,等了一小会,愣是没有等到后面的话,什么叫是有些不同?挤牙膏呢,问一句,说一点?
她看着顾惜,心里火气更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多说几句替大家解惑吗?
戴四夫人也觉得愤怒,但她们都是有身份的人,顾惜这样说,也没有追着问的道理,伸手打开手袋,笑着说道:“昨天我还翻出点家里的旧照片,发现嫣然,和照片上两年前的模样,真是很多不同。”
“那有什么。”戴元亨伸手去拿照片,“我看看。”拿到照片,他看了看,又看了看顾惜,奇怪道:“大嫂你打了玻尿酸?”
玻尿酸是明星最爱,十分钟可以塑造出更高的鼻梁,更挺括的苹果肌,更完美的美人下巴。当然也有ròu毒杆菌可以瘦脸,王嫣然的感觉略带棱角,而顾惜整个人很柔和的感觉,他也不是很懂,就随便说了一样。
这种微整容已经不是秘密,他们外面认识的女孩子,太多人做。不过多数都不会承认而已。
大伯母说:“说起来好像昨天还更像以前,今天反而更不像了。”
这话就有些奇怪,刚刚他们私聊的新娘作假问题,又一次被变相提了出来。
或者是这新娘喜欢整容,所以没事就爱变一变样子换个新鲜?大家都看向顾惜。
顾惜眼神跟去,看了看那照片,笑着说道:“是不是完全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我。”
反正都是我!
戴四夫人被这不要脸的逻辑震惊了,就算微整大家还知道遮掩一下,说最近吃胖了,打了瘦脸针说,最近没有休息好。这人倒好,直接承认不一样,还说都是她就行。
她心里的怒气几乎无法遮掩,觉得这种行为太胆大妄为,这样明目张胆糊弄长辈,如果不是国语太好,她会以为这个“鬼妹”就是完全没家教。
她忍着怒气说,“怎么能没关系。咱们家规矩多,不知道邵东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但是平时在外的形象都代表家里。你这样子,被外头记者拍到,人家会质疑我们的家风。”
顾惜没说话,微微低下头,她坐在旁边,戴邵东在,这种场合,既然讲家风,当然该懂的人上场。
戴邵东说:“漂亮不就行了,现在女孩都爱漂亮,早几年四伯母不是还和我妈妈去过瑞士。”
“这能是一件事吗?”戴四夫人怒上心头,这个戴邵东,为了说假话,还把她拉下水。去瑞士怎么了,现在哪一个太太不去?
刚想训斥戴邵东两句,门外又有车声,戴邵东站起来说,“应该是我父母到了。”连忙去外头迎接,顾惜也跟去。
戴四夫人心里的火没处发,戴世全还在,争宠是家里永恒的话题,老大家一个女儿不算什么,但三个男孙,将来产业怎么分,完全要看老爷子的意思,所以在这种大环境生存,不是要自己好,而是对方倒霉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好。
那边戴邵东已经陪着父母进来。
戴四夫人的电话在包里响起来,她走到旁边去接电话,片刻,收到电话里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道:“你再说一次。”
对面人说,“查的很清楚,出入境信息根本没有。我联系过杂志社,王小姐去了也门,根本没有到过帝景城。”
戴四夫人挂了电话,拿着电话,再隔着小厅看去客厅,只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就算知道新娘不对,可她也没有想到,戴邵东真的敢弄一个假的。当真相揭露的这一刻,她竟然有点中大奖被砸晕的感觉。
一路都不知道怎么走过去的,这种家庭,人人都谨小慎微,不敢让对方抓住把柄。戴邵东一直是他们心里的头号绊脚石,现在竟然送这么大一个失误给他们。
她看着寒暄的众人,只觉得笑容也可笑,这种故作亲密的亲qíng也可笑。
对戴世全说道:“爸爸,我刚收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戴世全正在听戴盛年讲昨天的事qíng,被打断有些不快。
“是关于王嫣然小姐的。”她吩咐佣人都下去,看了看旁边的戴邵东,又看了一眼顾惜,轻蔑地说道:“刚刚有人打电话告诉我,王嫣然小姐在也门,根本没有到过帝景城!”
一个重磅炸弹扔出来,却是收获了一室安静。
包括顾惜和戴邵东,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的表qíng。反而戴盛年急了,说道:“这话怎么说的,谁会无缘无故给你打这种电话?”
戴邵东的妈妈倒是一脸沉痛之色。
那表qíng,众人一看就知道,估计戴四夫人说的是真的。
戴四夫人没理戴盛年,看向戴世全说,“爸爸,这行为太大胆了,简直无法无天,找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假扮新娘,昨天宴客的请帖明明写着王嫣然,现在王小姐千真万确是在也门,这事qíng简直令人发指。”
大伯母也急道:“真的吗?我就说怪不得看着像两个人。”她无法置信地看着戴邵东,“你怎么敢这样糊弄家里,也太离谱了。”长辈训斥晚辈的语气。
戴邵东不说话,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掀老底镇住了。
戴元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如果是真的,这件事可太大了。他们家很少有当面翻脸的时候,但如果是娶个假老婆来骗他阿爷,那么今天这事就不会小了。
戴安琪白着一张脸,挤到戴嘉盛旁边。好像要等弟弟帮她挡风遮雨。
戴四夫人指了指戴邵东:“你怎么不说话,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你出国几年,就学了怎么骗家里的长辈吗?”
大伯母说:“还有你。”她锁定顾惜,“你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还不赶紧说?那脸变来变去,你当我们那么好糊弄?”
戴四夫人说:“这种事qíng当然还在邵东,王嫣然是他自己挑的太太,千好万好,甚至不惜忤逆家里。可你结婚就结婚,闹这么一场是什么意思?大家一家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事qíng如果让外头的媒体知道,咱们家还要不要做人了?老爷严谨一辈子,临到让你败坏了名声,你担待的起吗?”
“够了!”戴世全打断她,“这件事我已经知道!”
戴四夫人一下卡住!
大伯母也震惊地愣住!
大家都看着戴世全,那语气平淡,显然没有动怒。他们都知道,戴世全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能这样说,就代表他是真的已经知道。
戴世全是家里唯一权威的象征,他一说话,再不敢有人多说半个字。
戴世全看了一圈屋里人,把大家的表qíng尽收眼底,才说道:“如果是一家人,有什么疑问为什么不能明着问,要暗地里调查人家。想人赃俱获吗?”他站起来,眼带责备地看着戴盛涛,显然是在怪他没有管好老婆,去查王嫣然。
这简直是猪八戒倒打一把,戴盛涛说,“那还不是怕误会,万一这是真的王小姐怎么办?”
戴世全说:“你太太刚刚不是说,大家一家人,一家人怕什么误会。”
戴盛涛:“……”
戴世全起身往楼上去,“邵东……你们一家人上来。”
顾惜站了起来,戴盛年陪着父亲往楼上去,戴邵东落后一步,和顾惜走在一起,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后背的衣服有些凉,显然不知不觉都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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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戴世全指了指中间的地毯,对戴盛年说:“刚刚邵东一来就跪在那里认错,说婚礼前一天新娘回不来,他没办法,才找了人来充数?”
戴盛年根本不知道这事,忙说道:“都是我的错,没有管教好他。”
却听戴世全说:“邵东说,他也是通过这件事qíng才知道,个人荣rǔ是小,家族荣誉才是首要。以前他不懂,在外读书那么多年,竟然没有学到做人的道理。”
戴盛年抬头望着父亲,心里翻江倒海,这说的不是戴邵东,而是他。只是他不明白,父亲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
他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纵然事后知道,也该怪邵东有眼无珠才对,或者怪他们当父母的没有教好儿子。
这件事他完全理解不能了,低声说:“父亲你不生气?”
顾惜站在门边的位置,听到这句,忍不住都想翻白眼,这戴盛年真是不会说话,戴世全是什么人,做生意白手起家奋斗到现在资产过百亿。
这样的人,现在晚年最大的隐忧变成了儿孙争产,可戴世全还没有老。但子女却已经长大,他们只觉得戴世全该让他们独立,可是戴世全需要的却是自己对家庭社会的存在感。
每一个人都只想在这人面前露出优点,qiáng势,拿出已经可以接班的气魄。却都不自己掂量掂量,戴世全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风光一辈子,qiáng硬一辈子的人,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向他求救了。
一如她那天对戴邵东所言,帮自己的孙子,天经地义。如果一定要在这样的老人面前yù盖弥彰,那就是真正把自己当了外人。
显然戴盛年还没有这个觉悟,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爸爸,有人欺负我。”或者“事qíng我已经搞定了,你别管!”哪一句有用一目了然。
对一个没本事的爸爸,自己可以qiáng,必须qiáng。对于一个老而弥坚的人物,这种示弱可以产生多少心理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