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隐隐已经是有了冒犯王珠的意思,可陈老太君也未见阻止。
若说方才王珠对陈家女眷无礼有试探的意思,如今陈老太君也是如此。
在陈老太君瞧来,王珠也是太无礼了些。
可王珠却不见生气的意思,反而笑容更欢愉:“大夫人,你久居兖州,不如我给你说一个京城之人爱议论的话儿。”
许氏顿时一愕,自然不知王珠是何用意。
王珠手掌轻轻托住了雪白的下颚,长长的睫毛有如一柄小小扇子,俏皮的轻巧眨了眨。
“这京中茶楼,爱说的乐子,其中一个就是皇后娘娘最宠九公主,宠得无法无天,宠得言听计从。别人说来,也不是一桩好听的事qíng。可是,今日我却告知大夫人,这是事实。我若不想理会事qíng,母后必定也是会顺了我的心意。”
王珠字字清脆,宛如冰雪:“母后如今有病在身,不好见客,以后兖州之事都由我一手招待。”
她淡淡冷笑,自己就是如此轻狂又如何?
陈家之人摆明没将自己放眼里,事事必须得去寻母后。
她须得态度qiáng硬,方才镇得住场子。
亭中一时静悄悄的,唯独那翠色荷叶下,一条条彩色鲤鱼悄然戏弄莲叶。
陈老太君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再过月余是老身寿辰,到时候若九公主有空,无妨来走走。到时候会有些年轻女孩子前来,必定也是会十分热闹,倒也有几分趣味。”
王珠也展颜一笑,仿若方才之事并未发生:“自然是要去的,怎可失了礼数。”
离开木兰行宫,许氏也是委屈万分:“母亲觉得九公主如何?”
陈老太君抚摸自己手腕上那浓翠手镯子,不觉轻叹:“年纪轻轻,后生可畏,却是个杀伐果断的xing儿。心中有了主意,任谁开了筹码,必定不会改变。”
许氏叹息:“我瞧却是少了几分变通,颇有不足。”
陈老太君轻扫一眼,许氏顿时吓得住口。
如今妄自议论,若不小心走漏一句两句,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陈老太君淡淡道:“无论如何,却也能瞧出她是那等不会被人轻易左右的xing儿。纵然到了兖州,也不坠皇族高傲之气。”
只是过刚易折,她倒是想要瞧瞧,王珠可是能当真始终如一?
陈蕊却神色萎靡,容光黯然。
陈老太君瞧了陈蕊一眼,随即却是慢慢的移开了目光:“让蕊儿服下绝子汤一事,原本不过是试探九公主,想不到九公主也是不愿。”
陈蕊顿时脱口而出,不觉问道:“祖母只是试探而已?”
实则方才陈老太君确实存有牺牲陈蕊的意思。若王珠松口,她必定是会送上那么一碗绝子汤,放陈蕊入宫为陈家拼前程。
然而如今,此事既然是不成,她自然要再次笼络陈蕊之心。
陈老太君叹气一声,口气颇为怜爱:“蕊儿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心下自然也是舍不得。将你养这般大,教你学文,又教导你如何主持中馈,后宅争宠。如此花费心思,大费周章,自然是有大用的。这女人地位来至于子嗣,若不能让你生儿育女,岂非辜负你这一番资质?我只是想着九公主态度qiáng硬,实在也是想要试一试。”
陈蕊听闻,也是不觉颇为动容。
她转头看着许氏:“母亲也是和祖母一道欺骗我,好生让我震惊。”
实则许氏其实方才内心已经应了,女儿这般说,她自然也是含糊其辞,半点不露。
陈老太君顿时感慨不已,许氏当真是个蠢物,连那随机应变,笼络住女儿的心也不会。
不错,这嫡女是绝没有嫡子那般尊贵,可也是极有用处的。
更不必提陈蕊那等秀丽无双,聪慧可人的女儿,以后必定是有大用,前途也是不可限量。而女儿既然是有用,那也是应当笼络住这个女儿的心。
陈老太君不觉沉吟:“今日原本是你委屈了,这钗儿就与你压压惊。”
说罢陈老太君就拔下了自己发间那极品红玉钗,轻轻的别在了陈蕊的鬓发间。
陈蕊原本就生得娇艳,如今一佩戴,则更加增添了几许的丽色。陈蕊心qíng舒畅,顿时也是破涕为笑。
正在此时,王珠却命人送来匣子,只说是赔罪之用。
许氏打开,这匣子之中扎了一枚宫花,做工十分jīng致,也不是外面能做出来的东西。
陈蕊轻翘唇角,王珠将她得罪狠了,她才不想戴这劳什子。
陈老太君略略沉吟,却不觉说道:“既然是公主一片心意,还是戴一戴,方才显得咱们心无怨怼。”
陈蕊原本有些高兴的心qíng,顿时也不觉低落下去。
可陈老太君都这般说了,她也只能轻轻低下头,戴了这花儿。
既已离开行宫,陈蕊正yù戴上面纱,免得自己容颜被人窥测到几分。
可蓦然足底一滑,身子却不觉一倾,一旁丫鬟也不曾拉住。
一条手臂搂住了陈蕊腰身,对方不觉轻薄一笑:“这兖州女子,果然生了有几分颜色,不如给我当妾,倒也是不错。”
如此轻薄言语,险些让陈蕊生生气晕了过去。
这厮说话好生无礼,再者自己是何等身份,岂有做妾的道理。
姚蛟jīng悍面容之上,顿时泛起了一丝笑意,笑得有几分邪气。
只是他面上虽然是轻薄姿态,眸子却冰冷无波。
“登徒làng子!你可谓是痴心妄想!”
几个丫鬟顿时过来,扶住了陈蕊,并且为陈蕊戴上面纱。
陈蕊胸口仍然是起伏,分明也是气得不轻。
姚蛟却浑然不觉的样儿:“说来可惜,小姐生得漂亮,这头上又戴钗儿又戴花,却瞧着花哨俗气,平白辜负这一张好容貌。若你肯为我妾,我必定是将你好生打扮一番。”
陈蕊顿时咬牙切齿:“混账东西,你给我住口。”
她一贯是十分柔顺听话的,如今却忽而悄然扯下那朵宫花,死死的捏在自己手中。她恨王珠,更不想戴王珠给自个儿的东西。
许氏正yù呵斥,姚蛟却让了让身子,不觉说道:“文公公风尘仆仆,请进。若是要传旨,如今皇后与公主也方才安顿。”
陈老太君见这传旨的太监,顿时命许氏不可造次。
她暗中嘱咐,命许氏去打听一番,这内侍传旨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蕊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恼恨姚蛟,这姚蛟胡言乱语,自己这般尊贵女儿家,如何会给一个军汉做妾?
过了一阵,许氏打发的嬷嬷也是回来,并且将事qíng打探得清楚些。
这内侍前来传旨,自是别有缘由。
随行五百御林军,从此就留在兖州,编入兖州卫所。只是如此一来,分明也是数目有些逾越,不符编制。故而他们饷银,仍由京中所出。
那张藻、姚蛟都官职品阶不变,只京中事务另调他人。
这些人,分明也是用于保护陈后,算是陈后军中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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