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老校长一向以严厉著称,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两道括号似的法令纹,令他不怒而威。
当年若不是他和几个校工舍身护校,红旗岭小学可能早变成一片废墟了。因为那场与套着红袖章小将们的抗争,他的左手断了,落下一个曲肘的毛病。
“小同学不要急,你坐下慢慢说。”
盛蓝蓝也不客气,与老校长面对面坐着。
“你们老师中午和我汇报过这事,原来就是你呀!”
老校长眼里盛着笑,田老师来汇报这事,老校长只当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根本没往心里去。还给田老师说了一顿,现在的孩子不比以前了,满脑子都是想法。
做为班主任,要能统揽全局,不能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差生被逼到死胡同,说不定还会冒出什么新奇的事情来。
“你先回家去好好写作业,学习要一步步来。哪有一步蹬天的!你这学期先把成绩提上来,才有说服力。至于跳级这种事,咱们小学还没有先例。”
“古人云,胸有凌云志,敢为天下先。没有先例,现在开始破例还不晚!学校既然有留级的制度,就可以有跳级的安排。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时逞英雄。儿童是祖国的花朵,少年是国家的未来。我相信校长也不会让花朵枯萎,让憧憬未来的少年受伤。”
“哦?哈哈哈……”老校长被逗笑了。
“拔苗助长固然不对,可是压制学生上升的空间更不对。我请求校长汇同各位老师,测试我的学习水平,如果我不够资格读五年级,我也不会提出这种看似荒唐的要求。”
盛蓝蓝严肃认真的神情不由得不让人动容,老校长怔了一刹,微微点头,“你先放学回家,我和你们班主任碰个头,再做决定。”
盛蓝蓝从教室里出来,看见张艳秋正在三年二班的窗户前张望,喊她一声。张艳秋回头,看见盛蓝蓝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立即拉她飞跑。
一口气跑到没人的地方,靠在学校的土墙上,张艳秋边喘气边问,“你是不是惹什么祸了,校长怎么找你?”
“是我找的校长。”盛蓝蓝从没觉得体力这么好过,年轻的身体加上严格身材管理的灵魂,简直就是一架马力十足的飞船,就等着爆破升空了。
“你,你敢找校长?”张艳秋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今天才开学第一天,你到底想咋样?”
“没什么,快走吧,我得赶紧接小锋去。”
育红班下午三点半放学,三点半至四点都是家长接孩子的时间。盛蓝蓝跑到育红班已经四点一刻了,人都走光了。
盛蓝蓝立即惊出一身冷汗,马上又镇静下来。
“你弟弟会不会被田奶奶接走了。”张艳秋和盛蓝蓝想到一块了。
田奶奶家的院子铺着整齐的红砖,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中间有一颗樱桃树,盛小锋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怔怔地望着门口。看见盛蓝蓝的身影刚出现在栅栏前,就喊起来。
“小锋今儿不知是怎么了,一直眼泪巴擦的,问什么都不说,连红薯干也不吃。是不是怪你接他晚了?要不明儿开始我帮你接,省得他惦记着。”田奶奶边说边摸盛小锋的头。
“那敢情好!”盛蓝蓝谢过田奶奶,拉着弟弟回家。
盛家的房门落着一把铁锁,盛蓝蓝只好和弟弟坐在院子里等。小锋的眼泪水一直不干,盛蓝蓝越擦他越哭得厉害。
“小锋乖,以后不会让小锋没人接了。以后跟田奶奶回家,到时姐姐去田奶奶家接你。”
“大妈妈说,我爸爸妈妈是坏蛋,姐姐,爸爸妈妈不是坏蛋,我想爸爸妈妈。”说着,眼泪不可截止。
盛蓝蓝怔了一下,把小锋搂在怀里,“小锋不哭,小锋乖,爸爸和妈妈怎么会是坏蛋呢,爸爸是大英雄,那个大妈妈才是大坏蛋……”
连哄带骗,小锋终于相信了盛蓝蓝编的故事,他爸爸是大英雄,是最好的人。
“是哪个大妈妈说的?”
“是军军妈妈。”小锋哽噎着。
盛蓝蓝柳眉竖起,最讨厌在小孩面前说大人闲话的人。军军妈就是中午在育红班门口嗑瓜子的胖阿姨,明天一定要给她点厉害。
今天中午一句一句地李家媳妇,盛蓝蓝为了小锋不受气,已经忍了。没想到竟然诬蔑起自己的父母来了。
房头传来一阵说话声,盛蓝蓝听出是她二婶的声音。赶紧拉着小锋到院门口去迎。
和赵继红一道回来的还有盛玲玲和盛丽丽。这姐妹俩难得心齐,一齐朝盛蓝蓝剜眼睛。
盛丽丽脸上挂着嘲笑,“妈,我真没骗你,你看她那样儿,神气活现的,还真以为会了一篇课文,就能上天了。”
“回家再说,在外面吵吵不怕邻居笑话。”赵继红瞥了盛蓝蓝一眼,“蓝蓝,你跟我进屋说话。”
赵继红把刚刚在食堂打的饭菜拿给盛玲玲,“你们去灶台吃,吃完痛快写作业。我和蓝蓝说话,谁也不许进来。”
盛蓝蓝刚进西屋,赵继红“嘭”地把门关上了。
第十八章 新闻人物1
赵继红靠在门上,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没毛鸡毛掸子,忍了一下午的气终于爆发,操起鸡毛掸子就往盛蓝蓝身上招呼。
盛蓝蓝哪能吃这种亏,飞身跳到炕上。
“二婶,君子动口不动手,子不教,父之过。真要打我,也得我爸来呀!”盛蓝蓝眨着会说话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赵继红。
赵继红一鸡毛掸子轮空,满面错愕,被盛蓝蓝一顿抢白,脸色胀得通红。
“二婶,有话好好说,我都不知道我哪儿惹到您了?如果是为了我要跳级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是瞎胡闹,我是认真的。”
“好,你说,你以前那么笨,考试门门不及格,什么时候长能耐了,什么时候学的那些书本本?”
“学习这个东西,一旦开窍,就都会了。我和您一时也说不清,您也不用太操心。”
盛蓝蓝坐在炕里的窗台上,注视着赵继红鸡毛掸子的动向,如果赵继红再无礼动粗,那她就从窗子跳出去,找隔壁田奶奶评理去。
“不用我操心?真是有出息了!我怎么这么倒霉,你爸妈蹲大牢,我要帮着养你们两个小包子。”赵继红余怒未消,忘了当初和盛亚农保证,对大哥家两个孩子守口如瓶。
“我爸妈蹲大牢?”盛蓝蓝腾地冲到赵继红跟前,摇她手臂,“二婶,你快说说,我爸妈为什么要蹲大牢,他们杀人了?难怪军军妈妈说我爸是坏蛋。”
盛蓝蓝心凉半截,本来以为相片上是爸爸的西装男子,会有了不起的故事,没想到却是个囚犯!
“杀人还能让他们活命?”赵继红意识到不该告诉侄女,语气一转,“军军妈怎么会这么说?她凭什么这么说,明儿我找她理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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