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当时那个堕马少年的衣服是湿的,头发也散开了,遮住了半边脸。
此外,他还记得少年的脸色是苍白的,个子也不高,比朱如松低了起码有半个脑袋。
至于这两个随从,他也觉得面生,不像是那天见过的人,更不是后来来给李福送礼的人。
不过说到李福,阿金倒是给出了一个主意,说当时是李福上前去劝架的,他肯定记得那少年长什么样子。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谢涵听了挥了挥手,让阿金下去了。
次日,谢涵本想打发陈武去赵王府给尹嬷嬷送个信,谁知一早起来便发现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谢涵犹豫了一下作罢了。
下午,见外头果真飘起了雪花,谢涵便命司书去通知一下灶房,晚饭吃暖锅,这样的天气坐在炕上围着一个暖锅吃东西的确很惬意。
谁知谢涵这边刚把东西准备好,二门处的婆子便来送话了,说是外面来了一位姓李的妇人,对方说是谢涵的亲戚,并递给了司书一份礼单。
谢涵从司书手里接过礼单,先看了一下落款,见是李梁氏,便知是李榆的母亲。
说实话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上门,忙穿上鞋子亲自迎了出去,刚拐到抄手游廊那,便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领着两个丫鬟进来了,其中一个丫鬟的手里抱着一个玉色绸里粉色绸面的包袱。
随着来人越走越近,谢涵认出了眼前的妇人就是半年前曾经在银楼碰上的那位妇人,彼时两人还互相猜测过对方的身份,只是两人谁也没说出来。
“是你?丫头,真是好巧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果然是有缘。”梁茵显然也很意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是啊,还真是有缘,谢涵给表姨太太请安了。”谢涵笑着福了福身子。
“快起来,进去说话吧,我也是见天气不好,琢磨你应该在家,便来看看。”梁茵上前两步携了谢涵的手,跟着谢涵进了屋子。
新月、弯月几个均站在堂屋里等着迎客,不过这两人显然没有认出梁茵来,倒是梁茵一眼认出了新月和弯月,笑着问:“这两位是?”
“二姐、三姐,叫表姨太太,表姨太太,这两位是我大伯家的女儿,也是我的堂姐。”谢涵介绍说。
新月和弯月听了规规矩矩屈膝行了个礼,梁茵见此看了后面的丫鬟一眼,丫鬟忙从袖袋里拿出了两个荷包,梁茵接过来一个给了新月一个给了弯月,随手再从另一个丫鬟手里接过包袱给了谢涵,包袱上还夹了一张礼单。
谢涵把包袱给了司书,自己打开礼单看了一眼,梁茵拿来了一套小孩头面,一对绞丝金镯子、一个金项圈和四匹冬季衣料,这份礼也不算薄了,毕竟他们以前从未走动过,而且昨天听李榆的意思,他们并不想跟顾家的人来往。
“谢涵多谢表姨太太,让表姨太太破费了,谢涵是晚辈,本应该先去拜会表姨太太的。”谢涵再次屈膝行了个礼。
“好了,什么破费不破费,你也说了,我是你姨母,是长辈,哪有长辈第一次见晚辈不给见面礼的?来,涵姐儿,你是叫谢涵吧,和姨母坐着说会话来。”梁茵一边说一边主动携了谢涵的手上炕一面打量起谢涵的闺房,弯月见此便拉着新月退了出去。
一开始,梁茵不过是问些谢涵的父母是怎么没的,生的是什么病,当时谢涵多大,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随后又问谢涵为什么没回顾家,以后打算留在哪里等等。
谢涵一一回答了。
接着梁茵便问谢涵是怎么认出的李榆,是怎么知道的他们。
其实,这才是真正吸引梁茵来这一趟的理由,她对谢涵不感兴趣,可她对谢涵是怎么清楚她家的事情感兴趣,要知道母亲没了之后,她家几乎断了和顾家的来往,而谢涵不过是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居然一下认出了素未谋面的李榆,这就不得不令她惊奇了。
“其实,我也是五岁那年陪母亲回乡下的时候听母亲念叨过一句,说她有一个姑母嫁到幽州城里了,今年春天的时候我和祖母来幽州城里玩,无意中碰到了顾璟堂舅。”
于是,谢涵把她是如何和顾璟碰上,顾璟又是如何通过杨冰认下谢涵的以及后来顾璟夫妻上门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她略去了这对夫妻的真正来意。
“那天表舅娘他们走后,我也才突然想起来幽州我还有别的亲戚,便让高管家去打听了些你们的事情,我知道姑祖父以前是幽州守备,管家很容易就打听到你们家的事情。”
随后,她又把昨天的事情大致学了一遍,说她是通过李榆的名字来历和他父亲的官职认出了李榆。
“你的意思是你是自己通过管家找的我们?为什么?”梁茵有点不大相信了,可看着眼前小姑娘这双清亮的眼睛,她实在没法怀疑她有什么居心。
“也没为什么啊,我就是想着自己以后要带着小弟在幽州城里定居念书,有几个亲戚走动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梁茵,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谢涵干嘛不去京城,京城还有顾家罩着呢,不比幽州强多了?
“怎么不去京城?”梁茵直接问了出来。
“不想去,外祖父不喜欢我,那些表哥表姐也都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娘是庶出的,外祖母又喜欢管东管西的,一点也不好玩,哪有这样自在?”谢涵噘了噘嘴。
这话梁茵倒是信了,笑着摸了摸谢涵的头,“真是个孩子,来,告诉姨母,你在乡下还适应吗?你祖母他们对你好不好?”
梁茵是想起了上次在银楼碰到谢涵时谢涵正掏银子为几个长辈买东西,不用问也知道谢家的条件不会太好。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表姨太太(二)
梁莹之所以觉得有点意思是因为两个缘故,其一,谢涵宁肯选择留在条件特别艰苦的农村祖母家也不去钟鸣鼎食的外祖家,这其中的意味的确值得深思;其二,怎么说谢纾也做了五年的外放,又是在那样的一个位置上,怎么可能乡下父母家里还这么穷?这同样也值得推敲。
要么就是谢纾真的是一个清官,要么谢纾就是故意为了避嫌,以她对顾家的了解,只怕后者的面要更大一些,所以她觉得谢涵身上的秘密肯定也不少。
谢涵看出了梁茵是在试探她,笑道:“没什么不适应的,姐姐们都喜欢跟我玩,哥哥们也都喜欢我,还有长辈们,他们都对我特别好,尤其是我祖母,最喜欢抱我了,说得趁她能抱得动的时候多抱抱我,否则等我长大了她抱不动了。”
梁茵弯了弯嘴角,这话她也信,谢涵的身份在国公府是最低等的,可回到乡下就不一样了,怎么说她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是见过些大世面的,比这些乡下人强的肯定不是一点半点。
再则,她父母又给她留了那么多钱财,随便从指缝里漏一点只怕就够她那些乡下亲戚过一大年的,他们还能不上赶子巴着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新月和弯月两个小姑娘的印象不错,那天买东西时她们两个是随意挑的两样最便宜的东西,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定力如此胸襟如此认识委实不错,比那两个什么伯娘强多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千年书一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