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儿,不怕,有我呢,我已经跟礼部的官员说了,尽量简捷些。”朱泓下了龙撵,走到谢涵的凤辇前,亲自扶她下了地,说道。
“我知道,放心吧。”谢涵给了朱泓一个安心的微笑。
她倒不是不能吃这个苦,而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忍受这长时间的热晒。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随即抬头向朱泓笑了笑,搭着朱泓伸过来的手缓缓走到了铺着红毡的台阶上,转过身子时,谢涵一眼瞥见了人群里站着的顾铄,顾铄也正傻傻地看着她。
这一刻,顾铄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谢涵的情形,彼时谢涵才刚五岁,被五姑母抱在怀里,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屋子里的这些人,一点也不怕生。
一个月之后,她跟着五姑母寄居在了顾家,彼时众人才知道她早就启蒙了,会背很多诗,也会讲小故事,每次背诗和讲故事时眉眼都是弯弯的,只是当别人嘲笑她那种南边口音时才会懊恼地努努嘴。
再后来,五姑母没了,她一个人寄居在顾家,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明亮的笑颜了,代之的是沉默寡言,遇到别人嘲笑她欺负她时只会怯怯地退缩,怯怯地躲起来哭。
忽而,顾铄的记忆又回到了谢涵落水那天的情形,在顾钰和顾铮欺负她的时候,她仍是用那种怯怯的眼神向他求救了,而他辜负了她,那是他第一次辜负她。
尽管后来是他跳下去救的她,可她终究是记恨上了,从那之后,她就开始疏远他。
再后来,不管是他去扬州接她回京还是他去幽州看望他,她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拒他于千里之外。
不过顾铄印象更深的是那年谢涵来京待选,祖母不希望她进宫,于是要给谢涵下药,谢涵明知道那碗里有毒,可喝之前还是看了他一眼,而他为了该死的家族利益和自己的私心,再一次拒绝为她出头,那是他第二次辜负她。
如果说在那次下药之前谢涵看他的眼神还略略带一点忧伤和哀怨的话,那一眼之后,谢涵的眼里只有决绝和怨恨。
从那之后,顾铄才明白那一刻谢涵是真的对他失望了,至今他都能清楚地记得谢涵当时那一眼里包含的情绪,失望、怨恨、释然、解脱还有放下。
果然,从那之后他和谢涵之间再无可能了。
可顾铄不明白的是,他们之间明明只是一段还没有萌芽生根的小儿女心思,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恨纠缠,可谢涵为什么要用那种哀怨和忧伤的眼神看他?
更不明白的是,后来,每每一想到自己要彻底失去谢涵,
每每一看到谢涵满脸幸福地站在朱泓身边,他就会觉得心如刀割,仿佛失去了世间的至宝一样。
诚如此刻,顾铄看着那个高贵典雅的女子扶着她丈夫的手缓缓走上红毡时,顾铄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快刀扎破翻搅一样。
沈岑就在离顾铄三尺之外的地方站着,谢涵下凤辇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她,同样的,他也想起了初见谢涵时的情景,想起了那次他和沈岚上门去求见谢涵被拒却被谢涵的琴声惊艳了,想起在幽州时他一次又一次拉着顾錾陪他躲在谢涵家门外的胡同里听琴,想起了那几年他和谢涵合作给前线的将士们送粮食送生猪的事情。
不过沈岑从始至终就一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因而他对谢涵更多的是一种怜惜,当然了,他也钦慕她的才华。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沈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顾铄的异样,只是当他收到朱泓的眼神警告性地射向了他时忙清醒过来了,同时下意识地扭头看了顾铄一眼,可巧发现顾铄正痴痴地看着谢涵发呆。
这还行?
别人不清楚,沈岑可是清楚朱泓对顾铄的醋意有多大,万一顾铄在这档口闹出了什么乱子,朱泓肯定不会饶了他。
好在顾铄这时也收到了朱泓的警告,顿时掐断了所有的回忆,一心一意地专注起眼前的事情来。
谢涵彼时已经转过了身子,和朱泓一起上了台阶,走到了正和殿门外,主持大典的祭司躬身走了出来,把朱泓和谢涵迎了进去,大殿的中间摆了一张黄案,黄案上有一卷用一根大红丝带绑着的明黄色卷轴,还有一幅摊开来的圣旨,礼部尚书李敦就在黄案旁立着。
“启禀皇上,皇后的诏书已经拟定了,还请皇上过目一下。”李敦躬身说道。
朱泓领着谢涵走到黄案前,先是浏览了一下诏书,见没什么问题,便亲自拿起玉玺盖了上去。
完事之后,祭司过来,把诏书卷好之后也用一根红色丝带绑好,和另一个卷轴放在了一起。
这时,李敦双手举着一个金黄色的云盘跪在了黄案前,祭司把两卷卷轴放在了云盘里,李敦三跪九叩后方举着托盘站了起来,转身出了正和殿。
朱泓知道诏书这时要送往正午门的龙亭,然后再抬到正安门的城楼上,整个过程没有半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于是,他带着谢涵进了他平日里更衣休憩的偏殿,并命人送来了几样时令果品。
第九百九十五章、金凤颁诏(二)
朱泓见送来的水果里有一盘红翠欲滴的樱桃,顺手就挑了一个送进了谢涵的嘴里,因为他知道谢涵自打怀孕后就特别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可谢涵戴着一个凤冠,不管是低头还是抬头都十分的费劲,有心想取下来,可一看身边站着的一溜宫女太监和管事姑姑,忙歇了这念头。
可朱泓是谁?
谢涵的眼睛一转嘴唇稍稍一噘,朱泓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他挥了挥手,命这些人退下。
见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朱泓两个,谢涵忙请朱泓替她把凤冠取了下来。
“夫人,你恐怕是历史上第一位嫌弃这凤冠的皇后。”朱泓摇了摇头,不过说归说,他还是帮谢涵取了下来。
“谁说的?这些年我们两个一路走来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好容易能站到这了,这是老天对我们两个的补偿,也是先皇对我们两个的认可,怎么可能会嫌弃?”谢涵一笑,伸出手去环住了朱泓。
“是吗?我还有一笔账没有和你算呢。别以为你讨好我我就会放过他。”朱泓捏了捏谢涵的鼻子。
这话谢涵听得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不过她也很快想起了方才那回眸一瞥,而这个时候能惹朱泓动怒的除了顾铄还能有谁?
“夫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想着一会好好跟大家说点什么,还有心思在这跟我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看来你是真不紧张?”谢涵把头靠在了朱泓的怀里。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从今后,该紧张的是他们。”朱泓伸出手抱住了谢涵。
“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涵抬起了头。
朱泓低头在谢涵的唇上点了一下,“涵儿,这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回头头发乱了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谁叫你离我这么近?”谢涵瞋了朱泓一眼。
朱泓听了眉眼一弯,“涵儿,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想对我投怀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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