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进营帐开始就一直挂在赵瑾熙脸上的笑容终于微微一僵。
“何以见得那些假药是我的炮制的?”
苏陌颜淡淡一笑:“能够炮制出那些假药的人,对药材十分精通,医术想必也不凡,早就能够作为眼线进入南州城给董刺史看病,但却一直拖延了半个月至今,费尽苦心设局筛选他人,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不适合进入南州城,会被恭王识破,除了太子殿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符合这个条件了。”
因为赵瑾熙的容貌与德明帝太过相似,身为王叔的恭王不可能认不出来。
而且,从刚才他的反应,她就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苏三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赵瑾熙缓缓地道。
“太子殿下过奖了。”苏陌颜微微点头致意,缓步离开,浅蓝色的衣衫轻轻飘动,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随着她本人的远去,渐渐消失在浓密的森林之中。
赵瑾熙凝视着她远去的身影,一时间沉默无语。
“没想到苏三小姐竟然猜得出来那些药材是太子殿下您下令炮制的,当真是……”被苏陌颜临走之前这番话又狠狠地震撼了一番的郑必凯道,因为太过惊叹,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合适的赞美之词。
赵瑾熙并未接话,但神情明显地变了,眸色渐渐变深。
见他如此模样,郑必凯言外有音地道:“苏三小姐聪慧灵秀,若能有如此佳人相伴,红袖添香,当真人生一大快事。太子殿下,您说属下说得对不对?”
他身为临州驻军统领,监视相邻的藩王封地南州是分内之事,但就算真是谋逆,他一个驻军统领也未必担当得了,所以才会拉了太子殿下过来。
但是,短短地半月相处,他却彻底被赵瑾熙折服了。
沉稳、睿智、运筹帷幄,却又平易近人,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像众人所以为的那般庸碌无能,醉心文史,相反,是一位非常杰出的储君,令人心折。
但是,刚才和那位苏三小姐对话的过程中,太子殿下的言行却显得有些异常,甚至有一些冒进和急促,从一开始就点明了苏三小姐和赵神医的身份来看,显然是在故意引起苏三小姐的注意。而之后的话语更是殷殷关爱,切切叮嘱,示好之意昭然若揭。
不过,这也难怪。
这位苏三小姐有着如此倾城绝艳的容貌,气质又出尘脱俗,加上天资聪慧,灵秀过人,还有着一手超绝的医术,的确令人印象深刻,难以释怀。知好色而慕少艾,是少年天性,也就难怪沉稳睿智如太子殿下,在苏三小姐面前会如此反常了。
赵瑾熙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他当然知道郑必凯在暗示些什么,更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想必郑必凯一定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但是,就算多给郑必凯十个脑袋,他也猜不到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更加不可能猜到真正的原因。
“苏陌颜……”赵瑾熙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与其说是念,倒不如说,把这个名字放在了牙间齿缝,细细地
缝,细细地咀嚼了一遍,回味悠远。
从前,他不信命,更不认命。
但现在,他却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天意,如此。
赵瑾熙微微一笑,眼眸之中精光闪烁。
※※※
直到进入南州城,苏陌颜才觉得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渐渐消失。
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有时候,直觉也会欺骗她,但大多数时候,她的直觉都是准确的。而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喜欢赵瑾熙这个人,非常不喜欢。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温和,多么关切,每次跟那双眼睛对视,她都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心中一阵寒意。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对她的一切太过清楚,绝非“多一些关注”这五个字就能够解释的。
这种被人在暗地里窥伺的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
赵瑾熙这个人……
“请问您是赵天一赵大夫吗?”就在苏陌颜渐渐陷入沉思时,一道声音传来。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两名精壮干练的护卫。苏陌颜猛地惊醒,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道:“我是。不过我现在有要事在身,没有心情看病。我药铺的掌柜失去了联络,我正在找他。”
即便如赵瑾熙所分析的,韩舒玄只是无辜被牵连,但这段时间,想必恭王府已经查清了他的身份,她反而不必隐瞒什么。
果然,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道:“那正巧了,韩掌柜正在敝府做客,为我家刺史大人诊治。赵大夫您想要见韩掌柜,不如随鄙人一行,也正好为我家刺史大人诊断一番,如何?”
“原来你是董刺史府上的人。”苏陌颜微带疑虑,“如果舒玄是在给刺史大人诊治,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络?”
中年男子温和地解释道:“这是因为刺史大人的病需要保密,所以只能暂时委屈韩掌柜。如果赵大夫不信,只要随我走一趟,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不是吗?”
“带路。”苏陌颜沉吟片刻,开口道。
中年男子见她应允,欣喜一笑,一边带路一边道:“不过,我刚才说了,刺史大人的病需要保密,所以,在诊治好之前,还希望赵大夫不要和外界联络。当然,只要刺史大人病情一好,我们会立刻奉上重金酬劳,送赵大夫和韩掌柜离开。不过在此之前,就得委屈下赵大夫了。”
“好说。”苏陌颜淡淡道,似乎并未将治好董刺史的病当一回事。
中年男子心中越发欣喜,果然传言没错,这个赵天一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里跟随高人学了一身医术,却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反而省了他一番功夫。
所谓治好董刺史就送赵天一和韩舒玄离开,自然是假话,进了刺史府,看到了刺史府的情形,就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
刺史府已经戒严,所有的出入口前面都站着整整两队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执长矛,神态肃然,带着几分杀意。府内来来往往的下人,一个个屏息凝气,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而府内各院落的门口,同样有披盔戴甲的士兵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
好在这位赵大夫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不知世事,见状也没有多问什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奇怪,中年男子越发松了口气。
来到董刺史养病的寝房,中年男子喊道:“老爷。”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道窈窕的女子身影。少女一身素白,眼睛哭得红肿,却依旧难掩国色天香,看到中年男子,神情愤恨:“金先生,我父亲已经病重到了这种地步,你们还要怎样?”
“小姐误会了,我这次来,是请来了神医为老爷诊治。”金先生貌似恭敬,心中却并不怎么将少女放在眼里,甚至,当眼眸掠过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时,还露出一抹垂涎之色,“这位是京城而来的神医,赵天一赵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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