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我娘失了清白,便没有颜面嫁给萧奕,一定会退婚。可是,我娘是南疆人,她伤心痛苦,却并未因此自怜自伤,她去找我爹,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她说,如果我爹还愿意娶她,她就嫁;如果我爹不愿意,她就回南疆,再也来大华!”冥焰轻声道。
后来的结果所有人都知道,南陵王萧奕用盛大的婚礼迎娶了他的王妃,夫妻恩爱情笃。
想到萧奕能够丝毫不理会孟蝶衣的失贞,也丝毫不在乎那个人是德明帝赵长轩,依然义无反顾地迎娶了孟蝶衣,且婚后心无芥蒂,夫妻恩爱,林陌颜就不由得感叹:“你爹是真的很爱你娘,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不是我爹!”冥焰低低地道,慢慢闭上了眼睛,“虽然我很希望他是,但我不配姓萧!”
为了避免德明帝再下毒手,萧奕带着孟蝶衣以游山玩水为名,离开了京城。从北狄到南疆,从西戎到东海,他们走遍了大江南北,去过无数的地方,琴瑟和谐,羡煞众人,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京城之中的消息不断传来,先皇驾崩,德明帝继位,德明帝广纳后宫,张氏女和闵氏女深得帝宠,被封为妃……
南岭太妃思念儿子,不断催促他们回京,加上得到的消息,两人认为德明帝已经放下,便携带长子萧夜华和龙凤胎的幼子幼女回到京城。
一开始德明帝毫无所动,甚至遇到两人时,有着丝丝的愧疚,两人便更加放心,又因为南陵太妃喜爱孙儿孙女,不许他们远行,两人便在南陵王府之中定居下来。
夫妻恩爱,子女绕膝,太妃含饴弄孙,欢乐开怀,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极为舒心。
那时的南陵王府,宛如天堂,是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直到那一晚——
“难道说,南陵王府的惨案,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德明帝下的毒手?”林陌颜神情震动,她原本只以为冥焰是德明帝与孟蝶衣的孩子,但听到冥焰说到德明帝的语气,以及提到那一夜时的神态,心中顿时涌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冥焰低低地冷笑起来:“诅咒?这天底下那有什么诅咒?有的,只是比诅咒更加狠毒的人心!”
那一日的白天与平常无异。
那时候,他还是萧夜华,娘和爹都叫他阿夜。
那天早上,阿夜依旧开开心心地醒来,跑去看还在睡觉的弟弟妹妹。
妹妹是个哭包,被他一戳,就“哇——”的哭了出来,引得奶娘和丫鬟们赶紧进来。
弟弟却是只知道吃和睡的小猪,哪怕妹妹在旁边哭声喧天,也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翻了个身,依旧睡得沉沉。甚至,在被他戳了好几下后,不耐烦地抓住他的手指,送到嘴里含着,用刚长出来的小牙尖磨啊磨,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因为欺负弟弟妹妹,被爹和娘骂了,早饭不能吃最喜欢的芙蓉糕。
中午依旧不能吃芙蓉糕,所以,趁着爹和娘睡觉的时候,他又跑去偷偷戳了弟弟和妹妹好几下。
一整天没有吃到好吃的芙蓉糕,他很不开心,一直扁着小嘴,想哭的样子,娘心疼了,又不敢违背爹爹的话给他芙蓉糕吃,便跟他玩起了捉迷藏。
他满府满园地乱跑,叮嘱路上遇到的丫鬟侍卫,不许他们告诉娘他的行踪,直到跑到后院的假山中,误打误撞地打开了机关,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他好奇地跑了进去,甬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密室旁边还有一小扇石门。
石门后面的空间很小,也只够他一个孩子藏身。他躲在那里,想着这里这么隐蔽,娘一定找不到,一定会着急。他要多躲一阵子才要出去,谁叫娘不给他吃芙蓉糕!
一开始想得很兴奋,渐渐的,却觉得困了,于是,靠在石墙上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很刺耳的笑声吵醒的。
石门上有一个很隐蔽的小孔,隐约能够看到外面地情形,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凑到小孔跟前想要看看怎么回事,却正好对上娘伤痛欲绝的眼眸。
那一对视之间,娘发现了他,顿时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趁人不注意,她悄悄放了一只小虫子。小虫子爬过小孔,爬到了他的身上,咬了他一口,然后就不动了,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后来,他知道,那小虫子,叫做蛊。
当时他躲在石门后面,只要发出稍大一点的响声,便会被人发现,于是娘对他下了昏厥蛊。可是,或许是因为他有着一半娘的血脉,许多蛊虫的效力会自然而然地打折,所以,昏厥蛊并未令他昏迷过去,却让他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甚至,连闭上眼睛不看都不行。
于是,他只能保持着眼睛贴在小孔前的姿势,清醒地看着,听着,感受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爹,爹躺在地上,一副浑身无力的模样,和娘一样。
弟弟依旧睡得很甜,还在睡梦中吐着小泡泡,妹妹似乎发现了不对,一撇嘴,大哭了起来。可是,却没有人去抱她,哄她,爹满脸心疼,拼命地喊妹妹的名字,娘哭着求那个人,让他不要伤害妹妹。
那个人走到弟弟面前,捏住了弟弟胖嘟嘟的手臂,然后,弟弟也哭了起来。
弟弟一向睡得很沉,别说抓住他的手臂,就算把他抱走了,咬他一口,他都未必会醒。所以,小小的冥焰很奇怪,但很快的,他就看到,弟弟小小的手臂一节一节,软软地瘫了下来,像是没有骨头了一样,然后弟弟的哭声更大了,哭得几乎喘不上来气。
爹拼命地想要上前拦阻,却连动一动都不能,脸涨得青紫,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吼着。
娘一直在哭,一直在求那个人住手。
那个人却说:“看到这个孽种哭,心疼了?很好,朕就是要让你疼!朕说过了,不选择朕,你会后悔的!你以为躲得远远的,就没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以为,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他听不懂那些话,只是看着弟弟哭得撕心裂肺,想要去抱抱他,哄哄他,却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凄厉的哭声越来越大,然后,又变小了,接着又变得断断续续,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平静下来,因为娘也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弟弟被那人丢在地上,四肢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形状,就像他跟着爹娘游玩时,曾经在一个村庄见过的布娃娃,那个娃娃被淘气的小孩把娃娃扭曲成一团。他让小孩不要这样折着娃娃,娃娃会疼,小孩嘲笑他说,这娃娃是布做的,布不会疼。
可是,他的弟弟不是布做的,他的弟弟会疼!
然后那个人走向了妹妹,同样残酷的情形,同样痛苦的哭声,夹杂着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悲鸣,宛如一幕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
然后是爹爹。
爹没有哭,然而,房间里却有着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低哑,沉闷,却又似乎格外清晰,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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