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村民哪见过这仗势,吓得连忙缩到一边。
如此,陌悠然才顺利进到屋内,可才进去一瞬,她就破门而出,脸上覆着一层浓浓的尴尬。
“怎么了?”长苛忍不住问。
“不是他。”陌悠然径自往外走,“我们走。”
长苛点点头,收剑,离开。
“这女的神经病啊,都说了里面这位公子的妻主已经死了,前阵子得肺痨死的,她还不信!”
“是啊是啊,竟然还让人用剑威胁我们,太过分了!”
“话说这女人什么来头,看着不像普通人。”
“谁知道。”
……
才走出刚才那户人家的院子,陌悠然正想原路折回,脚步倏然顿住,视线投向刚才那户人家的斜对面。
只见一道雪色的颀长身影倚在门边,他正含笑瞧着她,好像旁观了她刚才演出的整出闹剧,那笑意里带着戏谑。
他腹部鼓起,一只手扶在上面,一只手撑着后腰。可即使如此,他看起来依然优雅,圣洁如北晋雪域的雪莲花。
陌悠然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眶微酸。
“哥,我今天上山砍了不少柴火……”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束衣的的明媚少年闯入她的视野,见着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姐姐?”他眸中的惊讶转为惊喜,背上的柴火“啪”地掉到了地上。他也不管,而是立马开启百米冲刺模式,陌悠然的胸口被他撞得生疼。
“姐姐,姐姐,姐姐……”就算抱着她,少年嘴里仍喃喃唤着,他将脸用力地蹭着她的颈间,像只希望主人好好疼爱自己的小猫。
“谁来了?”这时,门里走出一个女人,她腰间系着围裙,手上拿着铲子,可见刚才在做饭。
陌悠然看向她,愣住了,“娘亲,你怎么在这?”
“……”
经过盘问,陌悠然才知她母皇这阵子一直与云泣云毓住在一块,还跟个老妈子一样照顾着两人,洗衣做饭叠床,无微不至。
至于原因,她母皇亲述,是为了还债。
确实,于这对兄弟俩,她有债。只是,她未想到母皇竟会用这样的还债方式,她更想不到的是,云泣竟然同意她母皇留在他身边以这样的方式还债。
“隐玉,你快尝尝为娘做的饭菜。”想她母皇,曾经好歹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却变成一个整日与柴米油盐为伴的农妇,而且还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陌悠然看着眼前这道去厨房端菜的身影,心情复杂。
“陛下此次是专程来接我们的?”冷不丁,她身边的云泣出声询道,依旧清冷的声线,却添了几分柔软。
“不然呢?”
“姐姐,我们等我哥生完后再出发吧,反正也快了。”云毓插话道。
“朕也有此意。”
恰在这时,萧渡远端着主菜出来了,长苛等暗卫端着其他菜,跟在她身后。
“娘亲,你怎么会做这么多?”陌悠然不可思议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
“这阵子学的,不然怎么补偿这俩孩子。”萧渡远从容地给云泣和云毓盛饭,兄弟俩似乎早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从容地接过。
到陌悠然的时候,陌悠然连忙站起身想亲自来,却被萧渡远抬手制止,“你从小到大为娘也没好好疼你,就让为娘给你盛一次饭吧。”
陌悠然不再坚持,依言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自己的母皇忙里忙外,心中触动。
云泣悄悄在桌下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两个字——挺好。
她看向男子,男子也恰巧看向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曾经深埋在他心中的仇恨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不过,饭后她还是将云泣拉入房里,打算亲自问清楚。
午后的阳光终于浓烈些,云泣的厢房边上挖了一条溪流,十分清凉,将轩窗半掩上,屋内的氛围顿变得慵懒而闲适。
云泣大着肚子,只能平躺在榻上。陌悠然侧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搭在他肚子上,轻轻抚着。云泣闭着眼,感受着她的抚摸。
突然,他好看的眉尖微蹙,齿间溢出一声轻吟。陌悠然正抚着他肚子的手一滞,“他在动。”
云泣睁开眼看向她,眼里蒙了层湿润,嗓音微沙,“若非看在是你孩子的份上,我真想提前将他取走。”
陌悠然忍俊不禁,手指在他肚子上打起了圈。
“你真的不恨了?”她之前还困扰过,想若真的接回云泣,她该如何调解他与她母皇之间的关系。如今事情倒变得简单许多,只是当初男子与她母皇在悬崖边对峙的情景她仍历历在目,这件事带给她的心理阴影不可谓不深。
“陛下,您若想从我口中听到‘不恨’这两个字眼,那很抱歉,我要让您失望了。”
“但我能向您承诺,我以后不会再追究。”
想起那天的事情,云泣生出惆怅。
他一向心思缜密,做任何事情都会考虑所有后果,所以那日萧渡远被他逼下悬崖,陌悠然对他露出的颓然笑意,以及后来对他说的那些决绝话语,早在他预料之内。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后悔。
背负多年的血恨深仇,岂能因一时的风花雪月说淡就淡?
他知道自己继续留在她身边已无意义,索性悄然离开,反正将保命的东西给了她,他已没多少活头。
独自隐居,平静地等待死亡。
只是,死亡未等来,他反而等来一个孩子。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那些日子与她没羞没臊地整天厮混,竟意外地让自己腹中结下了珠胎。
她的孩子,他又岂敢怠慢?
本来坦然地接受死亡,到后来,随着孩子在腹中成长,他渐渐惧怕死亡,生怕自己当成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更没想到的是,萧渡远竟然没死,不仅如此,她还亲自登门拜访,愿意留下好好补偿他。
也不知该怎么样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总之,并不糟糕。
既然这个女人要补偿他,好,那就让她留下,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哪天她若坚持不了,那自己定要好好嘲讽她,然后派烟雨阁的杀手捕杀她。
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女人不但坚持了下来,而且每件事都做得很好。可能因为自己即将做父亲,心态变得仁慈,他没再像以前那般仇恨满怀,而是开始学着释怀。
“枕头是不是矮了?明天我亲自给你缝一个。”
“饭菜是不是咸了?晚上我做清淡点。”
“等等!高处别乱去,就算去也记得叫我扶着你。”
……
他看着这个事无巨细都能照顾到他的中年女人,有时也恍惚,自己是不是恨错了人。
身为一国之君,难免有犯错之际。他身为她曾经错判的案子遗下的受害者,她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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