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徐氏轻叹一声,扭头去看顾九。
顾九吐吐舌头,对她挤眼睛。
顾徐氏轻哧一声,也不由轻笑。
如果说刚才不明白顾九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同一件事,用不同的方法,结果一样,但效果完全不同。
如果刚刚她强行把孟氏的两个孩子夺过来,这会儿早就哭哭啼啼不欢而散了,心里一定还会忌恨她。
但顾九这轻飘飘的一番话,却是两生欢喜。
不过,她倒没料到,顾九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孟淑静。
毕竟,以前,孟淑静可没少欺负她。
她本来还想着,若是顾九回来后,出于积怨,对孟氏的两个孩子不利,她要怎么缓解这个矛盾,孟氏她是不管,但孩子却是顾府的人。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个孙女,心胸远比自己宽广。
对仇人,她是有仇必报,但对于孟淑静这样的小虾米,她压根就懒得计较。
日后,便算奉之醒不过来,自己老迈,有这样的一个人掌管顾家,她死也瞑目了!
其实,她真心想多了。
顾九倒真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就这么轻松原谅孟淑静这种尖酸刻、踩高拜低的女人。
她只所以放过她,不过是因为目前顾府的形势特殊,她不想把这个人送给对方作炮灰。
再者,若只是孟淑静一个人,她也无所畏,一个只知搬弄是非的浅薄妇人,就算楚倾城拉了去,也不起什么作用。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两个孩子。
顾九再不喜欢那两个孩子,但他们终究还是孩子,又是顾奉之的孩子。
如今顾府男丁单薄,顾奉之又成那幅模样,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跟他娘一样,被扔去当炮灰,这太残忍。
当然,最主要一点,还是因为,孟淑静虽然曾经欺辱过她们母女,但在谋杀林静姝这件事上,她并未参与,顾九也真心懒得跟一个烂泥样的的妇人计较。
刚才贸然开口,顾九还怕顾徐氏嫌她多事,不与她商量,现在见她面现满意,便知自己做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十分愉悦舒爽。
孟淑静也确实有一张巧嘴,虽然有时惹人讨厌,但却颇会凑趣挑气氛,堪称古代后宅的段子手,嘴里逗趣的话一段又一段,又有四个孩子在那里搞怪,一时间,福寿院里欢声笑语,气氛融洽异常。
下人们久未见主人展颜欢笑,听到这笑声,心里也都一松。
主子日子好过,下人们的日子也自然好混,哪怕犯了点小错,偷了点小懒,主人心情好,至多笑骂一句,也不会过多计较。
大家心情一下子都变得明媚阳光,一向沉闷的顾府,也陡然变得热闹欢腾。
相比之下,宁心院就显得有些死寂安静。
事实上,从半夜里,楚府的小厮来报信时,这院子里的人,便集体变成了哑巴。
这个莲花圣女的名号,是楚夫宴从太后那里请来的。
现在,楚夫宴失了恩宠,触了圣怒,被打入了天牢。
而这莲花圣女空有其名,连册封大典都还没来得及进行。
背靠的大树倒了,树上的猴子再无容身之地。
兰婆愁得茶不思饭不想,一夜之间,想了几百几千条退路,最后全被楚倾城否决。
“秦家的人,不会管我们!他们本身还不是靠着那位太后活着?”
“太后想要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
“挣扎什么啊?没的叫人笑话!成王败寇,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楚倾城的话,一句又一句,跟玩儿似的甩出来,一边甩,一边笑得前仰后合,惊得一众下人目瞪口呆。
他们可笑不出来。
他们这些人,全是从楚府派过来的,跟顾家的人,可没有半点交情!
要是这位大小姐出了事,他们哪个都活不成!
正惊惶之际,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完了,催命的来了!”一名家丁两腿发软,忙不迭的往屋子里跑,被兰婆瞧见,一巴掌又掴了回去。
“大人和小姐白花花的银子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吗?”她虽然内心也极焦灼不安,却仍努力装出气定神闲的模样,怒斥下人,“瞧你那怂样儿!”
家丁咽了口唾液,终是没敢还口。
楚倾城瞧见这阵势,只是不住冷笑。
门外,敲门声继续,一声又一声,似是在催命。
“大小姐?”兰婆看向楚倾城。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两腿立时打起摆来。
刚才还淡定自若嚷嚷着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楚倾城,此时已瘫软如泥,像只受惊的老鼠般,在躺椅上瑟瑟发抖。
“大小姐……”兰婆挣扎着走过去,抱住她。
然而再怎么怕,这门还是要开的。
第176章好像有点不妙呢!
再不开,外面的顾九就直接叫人拿斧头劈了。
在顾府的地界,一个野种,还敢耀武扬威,实在欺人太甚!
但顾九今日来,却不是像顾崇岭那样,想痛打落水狗,好生的出一口恶气。
她只是单纯的想来了解一下楚倾城背叛顾家的心路历程,顺便,也把这出阴谋,从头到尾理一遍。
虽然楚夫宴已入狱,但她心里,却有太多的疑团未解。
连敲数次,无人应声。
顾九这边提气扬声:“楚大小姐,你不至于怂到这个程度吧?你以为这扇门,能拦得住我吗?”
门内,楚倾城神情紧张,嘴唇急颤,一双乌眸,失了往日的明丽妩媚,只余恐惧惊惶。
她死死的盯住大门,一言不发。
顾九轻叹一声:“楚倾城,你知道的,这门拦不住我的,你这个优雅的大小姐,别逼我动粗好不好?”
楚倾城喉咙中咕噜一声,似是悲呜,又似是咒骂。
但不管是什么,她最终还是命兰婆去开门。
顾九进门,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便被楚倾城惊天动地的哭叫声惊得目瞪口呆。
这出涕泪交加痛悔不堪的戏码,倒也不陌生。
在秦宁心刚死时,她就已经表演过一遍了。
顾九寻了只凳子,耐心的等她杀青。
但这一回,楚倾城似乎演得很嗨,也很投入,投入到,不想从戏里走出来。
上一次,她痛哭流涕,虽然也并非诚心认罪,但那眼泪鼻涕,绝对是真的。
这一回,雷声虽大,雨点却小,听着哭声震天,痛悔异常,但实际那眉梢眼底,却没有半点悲伤惊惧。
不光不惊惧,偶尔还有得意嘲笑的神色一掠而过。
当然,她掩饰的很好,若不是顾九出于心理医生的职业病,下意识的想要去读取她的微表情,根本发现不了。
顾九看得心里“咯噔”一声。
好像有点不妙呢!
楚夫宴可是她背靠的一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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