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记清了……”顾徐氏咽了口唾液,低声回。
秦贵咕咕笑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马车在黑暗中来,又在黑暗去,仿佛是地狱的使者,送来地狱里受苦受难的人。
顾九在地上翻滚挣扎,从始至终,她的尖叫声没有停止过。
“二小姐,我背你回家!”顾崇领见马车一走,忙不迭的冲了下去,想把顾九背起来。
“崇岭,退下!”顾徐氏厉喝一声。
“老夫人?”顾崇岭呆呆看着她,“他们……已经走了啊!”
“她中的是千层酥!”顾徐氏气息短促,“弄不好,会传染的!”
“传染?”顾崇岭摇头,“老夫人,属下不怕传染……”
“我怕!”顾徐氏吐出两个字,
一个“怕”字,惊动一府人。
每个人都觉得冷,彻骨的冷,来自心灵深处的那股寒意,竟似比这寒冬深夜的北风,还要冷上千倍,万倍!
顾崇岭被这个“怕”字,堵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顾九在昏聩之中,听到这个“怕”字,扯着血肉模糊的唇角,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
笑声含着血,带着泪,无尽悲怆,无尽失望。
“九九!”厉风轻抚着她的脸,“风哥哥在,不怕!”
“九儿姐姐不怕!”顾悠然和顾萧然一齐哭叫,“我们陪着你,不怕!”
“许氏!”顾徐氏厉声叫,“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他们拉过来!”
许心秋的身子颤了颤,最终,还是把顾萧然和顾悠然拉离了顾九身边。
“我们不怕!”两个幼稚的孩童哭叫着,“九儿姐姐受伤了!我们要陪着九儿姐姐!”
“乖!”许心秋用力把他们往后推,“让娘亲来陪她就好了!你们那么小,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
“我可以唱歌给她听……”
“我有吴大夫给我的药,抹一点,身上就不痛……”
两个孩子哭叫着不肯离开。
顾徐氏冷冷的看向顾崇岭。
顾崇岭大踏步走过去,把许氏母子三人都拉离顾九身边。
“老顾!”许心秋泪如雨下,“老夫人,让我照顾她吧!”
“四夫人,九儿她,还有我们!”莲姑柔声开口,“你拖儿带女的,先顾着自己吧!”
“我能背得动她!”豆豆抹着眼泪道:“我背她回悠然阁!”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顾九抱起来,厉风捧着顾九的头,莲姑抱着顾九的脚,老何头在后面咧嘴哭:“果子又烂了!果子又烂了!坏透了!你们坏透了!”
顾崇岭听到这句,只觉面红耳赤,几乎想寻处地缝钻进去。
他们可不是坏透了?
这两个多月以来,顾九几乎已是顾府的主心骨,每个人都惊讶她的改变,又都臣服于她的聪敏,顾徐氏待她那样好,祖孙俩相处融洽又贝得的不得了。
用不到,又或者她挡了路时,便是垃圾,是抹布。
擦完污垢的抹布,最后就被这样,随意丢弃。
顾崇岭在顾府当了十年差,然而有九年,他是听候顾奉之差遣,跑在外头的。
后来因为受了伤,年纪也大了,顾奉之体恤他,便让他在府内当了护府兵统领,管着几百个护府兵。
这差事十分清闲,一直到顾奉之出事,这一段时间,顾崇岭看到了比他在顾奉之身边当差九年都看不到的肮脏龌龊之事。
以前的顾徐氏,很少过问府中之事。
然而她如今过问了,顾崇岭才知道,为什么曾经风光无两的顾府,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他突然的,就萌生了退意。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主子手下当差,总有一天,也会不得好死的吧?
这位顾老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豆豆抱着顾九,从他的眼底缓缓而过。
顾崇岭看到顾九的那张脸,眼前一阵晕眩,有些站立不稳。
顾徐氏近距离看到顾九破破烂烂的脸,也是一惊,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人直直向后跌倒。
顾崇岭瞧在眼里,但是,他当作没看到。
关键时刻,苏贤之伸手一捞,稳稳的拉住了她。
顾徐氏惊魂未定。
顾九很快被抬走了,只余门前斑斑点点的伤痕,以及,萦绕在顾府上空的凄惨尖叫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顾徐氏对着那片血痕,忽然想起她大寿那日,雪地上的刺目嫣红。
“倒不如那时便死了,也少受许多罪!”她喃喃自语。
厉风敏锐的捕捉到这句话,忽地拧过头来。
黑暗中,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苍白。
而那一向平静无波的黑眸,此时竟隐隐泛着一抹幽深的绿色。
“好了,都散了吧!”顾徐氏直觉自已被鲜血浸染,胃液一阵阵翻滚。
“桂香,帮我煨姜汤……”她吩咐,“好像着了风,有点想吐……”
“是!”桂香和包书琴对视一眼,低低的应了声,声音艰涩,微抖。
顾九被豆豆抱回悠然阁,因为又气又痛,再次晕厥过去。
“小九儿,已经到家了!不用再装了!”豆豆把她放在塌上,喜滋滋的看着她,“九儿好聪明!太后好蠢!”
第330章真的有那么疼吗?
“小声点儿!”莲姑白了豆豆一眼,“你没听那死太监说,不准看病,还要家里那老太太好生看着,什么叫看着?就是监视着!从今往后啊,咱们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点儿!虽然没受伤,但还是要装作受伤的样子……”
“那是要天天顶着这血呼呼的面具生活?”豆豆撇嘴,“九儿那么爱干净爱美的小丫头,会觉得很恶心的!”
“恶心也比没命强啊!”莲姑轻笑,“再者,只是权宜之计了!有人时才戴,平时拿着风帽遮一遮,装一装就好了!”
“姑姑你快别说了!”豆豆推她,“你快把那面具弄下来!九儿戴了那么久,该不是闷坏了吧?怎么一直不吭声?”
“她不对劲!”厉风一直注意看着顾九,他久病成医,也略通一些医术,指尖搭在顾九的手腕上,试了又试,但觉脉息微弱,惊得跳起来。
“她真的昏了!”他急急叫。
“真昏?”莲姑一怔,忙把手伸到顾九颈边,去寻那面具的接口,然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手湿滑粘腻的鲜血。
“这不可能!”莲姑的脸唰地变白了。
“不是……面具?”厉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九儿真中毒了?”豆豆那边快要哭出来。
“我再看看!”莲姑闭起双眼,颤着双手,再次伸向顾九颈间,她屏息静气,摸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找到自己设置的切口,手指轻滑,转到顾九,发现那处小机关也没了影踪,心里一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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