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变得成熟稳重了,学会了内敛,也学会了察颜观色和体贴人。
而这些变化,让顾奉之倍感辛酸难受。
因为他,女儿受了那么多苦,她有知道一切来龙去脉的权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其实,这些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跟人说的,我只是每每念及此事,都觉得丢脸,甚尔,羞耻,是以,一直三缄其口。”
“父亲何出此言?”顾九抬头看他。
“一个人,年近不惑,回忆起年轻时做的事,每一件,都是作孽,大好的时光,就都毁在那些人和那些事上了,怎能不痛心疾首?”顾奉之惨笑,“若人生可以重来,为父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把那些因为我,而发生的事,尽数挽回!”
“父亲?”顾九见他面色晦暗灰败,忙出言安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父亲少时从军,为保家卫国,浴血沙场,九死一生,便算做些错事,也不必妄自菲薄!”
“不!九儿,你不懂!”顾奉之苦笑,“为父襄助秦晚心,夺得云苍江山,便等同于将云苍万民,置于水火之中啊!她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竟成为一国之主,黎民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而这错,一错就是数十年……”
顾奉之痛悔万分,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为父……是罪人!”
“那是她作的恶,父亲为何要算在自己头上?”顾九拼命摇头,“这与父亲,没有关系!”
“不!”顾奉之哑声道,“她能夺得江山,是为父一手促成!是我……是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她扫平一切障碍!我想她一个女子,不受宠爱,在后宫艰难苟活,我要救她出苦海,便只得如此……”
“她哪里艰难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北冥突然冷笑一声,“她有秦家这棵大树,在后宫兴风作浪,不知杀了多少嫔妃,又不知祸害了多少皇子皇孙,有她在,后宫的女人,才真正是艰难苟活!”
“是啊!”顾奉之自嘲的笑,“我后来是全明白了!可惜,那时只觉得她可怜,她柔弱,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才知,她早已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她,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如此,是我,一直生活在幻觉之中!”
“秦家那种地儿,哪里生得出好女儿?”云北冥轻哧,“一个个打小儿耳濡目染,不知见了多少肮脏龌龊事,有样学样,哪里学得出好来?”
“是啊!”顾奉之惨笑,“我是在那一晚,才见识到她的手段,我只想着自己是心狠手辣之辈,剑下不知死了多少冤魂,不想,她远比我毒辣千倍万倍!敌人之间,残忍杀戮,无可厚非,争权夺利,本就如此,可是,她却以折磨人为乐,连个小小幼童,也不肯放过……”
顾奉之忆起旧事,浑身急颤,喉间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是从那一次,你便决心要离开她了吗?”云北冥追问。
顾奉之颓然点头:“我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我是沙场宿将,自小见惯杀戮,可也没见过人会这样,她还是个女人啊!可是,那一刻,我觉得她不是人,她比最凄厉的女鬼还恶!她令我恶心,令我害怕恐惧,从那以后,每次与她相见,我都会忆起那晚之事,只觉毛骨悚然!后来,我称病辞官,以病体为由,不再接受她的召见!”
“她因此,便恨上父亲了吧?”顾九猜测着。
“是的!”顾奉之点头,“她说我背叛了她,背叛了我们当初的誓言,恨我,怨我,做出了许多让我难以理解之事,她把她的妹妹嫁给我,日日监视着我,后来,我无意中认识了你母亲,却也不敢把她堂堂正正的娶回家,为了不令秦氏起疑,也为顾家延续香火,我接连纳了两房妾室。”
“原来是这样!”顾九低叹,“父亲为了保护母亲,可谓是煞费苦心!”
“然而,还是没能逃过!”顾奉之惨笑,“为父当时就该知道,既惹上了秦氏,便不该跟任何女子,有任何瓜葛,我爱上谁,便是害了谁!连带着妻女儿子,一起遭殃,九儿,为父这一生,不知有多失败!”
“不!”顾九摇头,“我不这样想!我想,母亲也绝不会这样想!包括,我从来没见过便已失踪的哥哥,他也不会怨父亲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我们活着时,相亲相爱,美满幸福,世事难料,便算父亲跟秦氏没有关系,也难挡世事无常,生老病老,不是吗?”
“岳父的心事,你一个小丫头,不懂!”云北冥摇头道,“小婿猜,岳父后悔的,其实不光是与秦氏有染,更后悔的一件事是,是没有未雨绸缪,早作防备吧?”
顾奉之苦笑点头:“正是!”
“那为什么呢?”云北冥追问,“以岳父的阅历,应该能料到今日结局吧?为何却什么都不做,坐等悲剧发生呢?”
“千澈,你高看我了!”顾奉之沧凉一叹,“我若早能料到今日结局,怎么会什么都不做?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丧心病狂!”
第432章跟本王说话!
“我与她自幼相识,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便算后来惧了她了,却也从未生出反叛之意,我想着,我对她这样一腔赤诚,她怎么也不至于对我下狠手……”
顾奉之说完长叹不已,“枉我自诩英雄好汉,到头来,却跟一介武夫,并无半点差别!自小在血雨腥风之中浸淫,却总想着能洗手上岸,过清风明月的生活,这可不是痴人说梦吗?这一梦,将亲人兄弟尽数葬送,罪人,罪人啊!”
“事已至此,岳父长吁短叹,也于事无补,莫如痛定思痛,从今日起,殚精竭虑,除掉秦氏一族,为亲人兄弟雪耻报仇,也为黎民社稷,出一分力,也算不埋没你这一品军候的名头!”
云北冥言及于此,语气铿锵,神情激愤,双手紧握成拳,引得顾九频频侧目。
这样激动,可不像云北冥的作派啊!
也不像云千澈,云大夫心中从来没有什么家国天下,他向来是做实事的人,只关心如何治病救人。
那么,云北冥作出如此姿态,为什么?
顾九的目光闪了闪,落在顾奉之身上。
顾奉之似被云北冥鼓动,双手也紧握成拳,激愤的神情,与云北冥无二致。
“要雪耻复仇!要除掉秦氏一族!要为黎民社稷,出一分力,决不埋没一品军候的名头!”
他反复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后来说得累了,头靠在车窗上,缓缓闭上了双眼,竟是睡着了。
顾九看得目瞪口呆!
“你……”她看向云北冥,欲言又止。
“摄魂这种事,好像也没什么难的!”云北冥神情傲娇,“本王日后自已参透了,自已便能治自己的病,省得你动不动就拿这雕虫小技,来要挟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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