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演得过分地像,那才叫可怕。
即使厌恶,年轻爹也应该不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这个二叔颜面,可偏要这样下他面子,看来,其间必有不少两兄弟间宿命般的不得不说的故事。
正月里,吃吃喝喝。
开了春,骑马放风筝。
盛夏依旧来临,萧子莫于是又长了一岁。她以为当个好儿子背靠年轻爹自然岁岁有荫蔽了,可却倏然不知,大厦楼宇顷刻倒,时运其实早已注定……
在那个炎热的八月,年轻爹运筹帷幄,只等元善见“禅位”的节骨眼上,高澄被作乱之人砍杀于东柏堂。
身中无数刀,面目全非。她年轻爹一生狂傲,怎会如此收场?
萧子莫在年轻爹入殓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为何她总是父母缘浅。以为今生有了个好爹,可却也离开了……
“长恭,你没事吧?”三哥哭得嗓子也哑了,可还照顾她。
“没事,我想再看看爹。”
“四弟,你让爹安歇吧!”
“爹脸上还有刀疤,再让人补补吧,爹他最重仪表了!”
“好了,长恭,你别扒着棺盖了,时辰到了,合棺吧。”
“不要,我还要看看爹!!”萧子莫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没这般失了常性。
一支羽箭,把她迎入这个1500年前的世界的爹,死了?
眼泪无法控制,好像哭尽了她两世的愁怨。她的亲人,为什么总这样丝毫没有预兆得与她永别……
孤雁嘶鸣,落叶回旋,转瞬又是秋天……
“长恭,你都不出去吗?”
“不了,我自己呆会。”
“算了三弟,四弟他伤心过度,大夫给他看过了,心有郁结。让他慢慢宽心便会好的。”
三哥给她盖了一件衣裳,便又和往常一般入早朝去了。
父亲死后,孝琬和孝瑜哥哥均承袭了爹的爵位,现便已经是朝臣了。
那一年,是萧子莫自盛夏开始便浑浑噩噩,像入了痴般在愈渐冷落的高府后院一动不动从早呆到晚的一年。
刘先生见她骂也骂不醒,只能光叹气。
先生,你不懂……
她只是多想那个在遥远时空的地方,那里,还有她的父母吧……
第12章 高湛
爹的百日祭,恰逢新春。
如今在厅堂之上带领众兄弟祭祀的二叔,谁还能想到他去年在这里擦着鼻涕的模样。
“二叔~~”高延宗迎了上去,扑进高洋的怀里。
萧子莫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寒光。
东柏堂事件后,元玉仪便消失了。众人皆说那是高澄好色,与情人元玉仪私会于东柏堂,才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
可那日,与年轻爹在一起的应该只有陈元康,崔季舒与杨愔。陈元康替爹挡了刀,当晚毙命。而崔季舒与杨愔都自顾逃命。
没了年轻爹,皇帝元善见却迎来了高洋。
据说现在坊间都传皇上元善见是得了怕三高的毛病,那便是惧怕高欢高澄和高洋。
没错,就是二叔高洋。
曾经受年轻爹一路提拔和重用的汉官亲信崔季舒和杨愔,现在都是二叔的心腹了。
而刺杀高澄的作乱之人,均在案发现场,被二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场肃清。
萧子莫每每想到这里,便一阵寒意。
三叔高浚与七叔高涣与年轻爹最亲近。他们看高洋的眼色分明与萧子莫一样带着敌意。
“哦~这不是四侄子长恭嘛!”听孝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吗?”
怀里抱着高延宗,二叔缓缓走向她。龙行虎步,与那个佝偻的男子判若两人。
“见过二叔,长恭只是受了风寒,无碍。”萧子莫行礼,她明白,高洋看她的眼睛里泛着冷意。
“是嘛。听说大哥生前最疼的便是这个四子了,嗯,貌柔而性刚,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呀!呵呵呵……”
高洋的大手抚着她的头,萧子莫背上顿时汗毛倒立,冷汗涔涔。
她真是不懂虚以委蛇,年轻爹一死,她竟连自己身处何种境地都忘记……高洋是何等人?她竟乱了心智,露了心思。
“二叔谬赞了……”
“二叔,我家四弟身子本就孱弱,入秋后天气又格外凉,以致一病不起。让二叔挂心了。”孝琬走近护着她,高洋终于把手挪开了她的脑袋。
“呵呵,是嘛!我可听说大哥自小便让四侄儿随斛律将军习武了,怎会如此娇弱?你们莫要诓我!”
……似乎连大哥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于是过来站在三哥和萧子莫之前,正色道:“二叔,四弟身子孱弱,所以爹才会让斛律将军多加提点的,一来强身,二来御病,不过此回是悲伤过度,才大病未愈的。未入朝觐见皇上,早早拜见二叔,真是无心之过。”大哥再行礼,有礼有节。
萧子莫脸色苍白,手心都是冷汗。朝堂之上,如今已是高洋的天下。有大哥三哥每日朝拜,高洋还虑高澄一门生了异心?
“嗯,既然如此,过了春节,便早早让长恭侄儿养好病,随孝琬孝瑜侄儿一同入朝吧。落雕都督在大哥生前就对长恭侄儿赞许有加,天赋才华,二叔我也甚为盼望。”
高洋语毕,萧子莫只觉笼没于一片阴影……
二叔如何知道,师傅与她年轻爹的谈话的?
高孝琬见她脸色不好,抓了抓她的手,悄悄跟她说:“别怕,有哥哥呢。”
哥哥……高孝琬的眼神是她自愧不如的坚强。
记得收到噩耗的那天,爹陈尸堂上,几个娘纷纷哭晕了过去。元仲华瘫倒在年轻爹的尸体旁,那种绝望,萧子莫感受得到。
高孝琬才八岁,他也是如此紧紧拥着他的娘,一边流泪一边说,这个高府还有他,天没有垮,地也没有塌……
那一幕,刻骨铭心。星眸如同最亮的星,凌厉地刺透夜的绝寂。
她还曾在爹的面前说什么她要护着哥哥,而如今,却被这个小孩守护着?她在干什么……
如同一场梦魇,高孝琬的熠熠双眸划破了混沌的天际。
是啊……她究竟在干什么!
后院依旧冰冷如昔。
百日祭已毕,灵堂收了香烛纸钱,从此与年轻爹便是隔了阴阳永别。
“爹,长恭敬你。”萧子莫拿了酒盏蜡壶,用上好的清酒与爹相辞。
八年光阴,爹,是最好的爹。只怪她缘薄福浅……
三杯清酒浸入黄土,萧子莫眼泪簌簌。
晃了晃蜡壶,里面还有不少美酿。
这副身子还小,不该喝酒,可一闻,如此香醇。不禁斟酒,连续好几杯下肚。
寒气里飘着凛冽的香。
梅花?爹爱桂花,说梅花太过倔强,所以院子里不曾栽有梅花。
寒香似乎近了些,萧子莫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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