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微微一笑,从容答道。
走下床榻将下跪的慕容垂扶将起来,说道:“让叔父担心操劳了,朕心中难安啊!”
慕容垂一愣,这慕容冲自登基以来一直浑浑噩噩以酒为食,倒还真没这般眼色清明过。且这一切了然于胸自在掌握的笃定淡然又让这久经沙场的老将心中一阵诧异,竟还有些被震慑在那目光之中,心中诧异之余赶紧抱拳回道: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之本分,陛下龙体能够康复,实乃臣之大幸,国之大幸,大燕黎民百姓之大幸!”慕容垂低头言道,“陛下虽然苏醒,可老臣还是心有余悸,还是想传御医来为陛下诊断一番才可放心。”
慕容垂正要自说自话转头传唤御医,却被慕容冲一把扼住了手腕说道:“叔父大人,朕还有话和柔弟讲,尔等先出去吧,朕稍后自会传唤御医来给朕把脉的。”
慕容垂何曾见过慕容冲在他面前显露这样的神色?
满脸威严说一不二,论气势竟还压了他一头,这霸道遒劲的统帅之风与他慕容垂比竟也不遑多让!
且那扼在他护腕上的手似是有着神力,慕容垂几次想要甩开都未果,更是让他惊愕。慕容冲身手这般了得?
“……是,臣这便先告退了!”慕容垂只能乖乖先行退下,看了看自己那小儿子,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皇兄!”慕容柔笑得无心没肺,一派喜庆。
慕容冲看看他,坐回了榻子上,垂目喝着自己手里的茶,看看这小狐狸道:“那信都藏着呢?”
“啊?嗯嗯!皇兄,我都留着呢!回了龙城就给皇兄看,果然我方才说的皇兄都听到了?”
“自然听到了。就是听了你这番肺腑之言才被你气活过来的。”慕容冲不理他,吹了吹杯盏里浮着的绿叶,淡淡说道。
慕容柔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一边笑一边哭着:“皇兄要怎么罚我都行,就是把我扔到大牢里我也认了。”
“别,小侯爷可是叔父的心头肉,朕可不敢这般罚你。不过既然你自己说了那些书信都留着呢,朕又此刻想看,不如你让府上的人先行快马加鞭送过来吧。”慕容冲说道。
“啊?”慕容柔一愣,随即眉开眼笑不住点头说道,“好!好,我即刻就让人回去取来给皇兄看,那高长恭可也是情种,半月一封的那数月间从未停过。皇兄等我!”
慕容柔飞奔出了营帐,恨不得自己能长出翅膀,飞回龙城帮皇兄把信取了回来。
营帐内,又只有慕容冲一人。
他垂头,看着茶盏清水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脸,欣慰笑了。
他去了趟三途川奈何桥,却在三生石边找回了本不该忘却的前世情缘。
他都忘了,他造杀孽被贬下凡就是为了找他啊!
还好,就算他们在尘世原是陌路,然而他终究还是与他生了两情相悦。
还好,这一世,他不再是苦苦地一厢情愿……
慕容冲此刻很想见他,想要紧紧拥着那人倾诉自己生生世世的肝肠寸断。
营帐中竟然没有酒,慕容冲提起桌案上的茶壶便对着壶嘴仰头肆意喝了起来。
长发垂在一侧,眉目妖冶中透着霸道威严,恍如在瑶池边,众仙中,被众星拱月的凤凰星君隽夜……
第308章 信使
宇文邕身上的伤,不重。
阎罗老者的那掌,羞辱的意味大过了直接想取他的命。
然而,士可杀不可辱!
他剑眉入鬓,凤眼含威,侧卧在龙榻之上目之所及皆是冰冻三分,寒意森森。
一旁的御医在为他诊脉,却被皇帝浑身不由透出的肃杀之气震慑地紧张万分,面流虚汗,不住用衣袖抹着额上的汗水。
不过是例行请脉却是战战兢兢如屡薄冰,御医不懂为何这几日陛下这般心事沉重,看脉象该是郁结在心,却又心火旺盛,不免让陛下年纪轻轻便内里混沌,又易怒伤心。
“陛下,臣再开个方子,该是这几日气候干燥又加上一路强行军太过劳累所致,陛下的内火有些重啊,才会有些……心浮气躁。”
御医自然巧舌如簧,将宇文邕的病粉饰一番说得头头是道。
其实听在皇帝耳中是心知肚明,而落在旁人的耳朵里,自然是觉得这里天干物燥。
“嗯!”宇文邕点了点头。
御医刚写好了方子交于内侍,营帐外便来了从长安回来的宇文邕的信使。
那人进了营帐,皇帝陛下便让内侍为他穿上了胄甲,端坐在案台前,龙精虎猛,威风堂堂。这斗志和霸气,全然掩了方才的伤心失望。
“那臣便先告退了,陛下勿要太过操劳。”御医拱手禀道。
宇文邕轻轻点头应允,待御医下去了,那信使才将随身携带的密信呈交于皇帝亲启。
“禀皇上,杨老将军与达奚武将军的人马已然势如破竹一路直下齐国城池数座,此刻围住了晋阳,而齐国朝中无国君坐镇自然人心浮动。守晋阳城的虽是段韶,然而邺城皇宫不稳,这关隘自然也是孤立无援,靠这段家人苦苦支撑。”
信使上报另一路人马传回的捷报,宽慰龙心。
果不其然宇文邕龙颜大悦,拍案而起道:“甚好!”
只要能破晋阳,这通往邺城的其他城池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便是任他宰割!
齐国皇帝高湛?!
呵,锁虎关兵力单薄,那高湛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倒是要看看,长恭如何将这高湛救出去,如何定这齐国烽烟四起谣言丛生的乱象!
他居然舍他而去……?!
为了那背伦丧德的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宇文邕眼中容不得沙子!长恭这是鬼迷了心窍,他定然会让这高湛成那亡国之君,他定说到做到!
长恭竟以为他宇文邕倾诉衷肠只是随性而为?他一番痴心苦苦压抑等待了如此多年,终是被那人化为一句相识一声相知便是云淡风清成了虎跃崖上护高湛全身而退的人情……他不甘心!
高长恭啊高长恭,他宇文邕的隐忍竟成了他心中的微不足道,他的情窦初开日思夜想却被这人轻而易举推到了越来越遥远的地方……莫非,在他心中他宇文邕真是如此没有分量?
他动了情,铁了心,却被这样拒之于千里。若还想着能两厢安好自此当做陌路一场那便真是欺人太甚!
他宇文邕原本也并非是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长恭可为了其他一切理由拒绝于他,却独独不能是为了那高湛!
那人,自小在他心中便是皎若明月,是他心头碰不得的朱砂一点。
高湛便是触了他的逆鳞,他宇文邕这一世定要让他后悔莫及!
“那斛律明月的人马到了哪里了?燕国人可曾把他们拦截在雁门关外?”宇文邕的杀气让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那人握拳恭敬禀道,“斛律光还未进雁门关,燕军上下誓要活捉那齐国皇帝高湛,一路对周军紧咬不放,扬言绝不放那高家皇帝回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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