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夫的反应,子莫心中更为忧虑,渐渐自己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消瘦起来。
“依老夫看,这些山野大夫就是没什么本事的,陛下定会醒过来的,只是要尽快送回皇宫让御医诊治才可。”
阎罗老者难得说句宽慰人的话,还是板着脸孔可话中少了许多对这兰陵殿下的敌意。
“对!国师所言极是!末将这儿穷乡僻壤,哪里会有什么妙手回春的良医?!兰陵殿下莫要太过忧虑了,待陛下返回皇宫,御医自有妙法让陛下好起来的。
且我已经派人十万里加急传书于朝廷,说陛下和兰陵殿下已然安然入了雁门关,即日便可回邺城,这般天大的好消息,定可振奋军心,安定朝野内外。”
魏大人也劝长恭殿下宽心。
眼见皇帝陛下长睡不醒,若兰陵殿下也憔悴下去,这齐国内忧外患少了支柱,可如何抵御外敌解了周军的步步紧逼?
朝堂之中那才四岁的太子殿下坐堂,事务全有右相祖珽与左相何士开把持,到底是人心不稳谣言四起,如此乱象下去迟早会动了军心。
“好,陛下的病情耽搁不得,两位大人尽早准备周全,我们便护送陛下尽快启程,回了皇宫,太医令郭书槐郭太医定有法子医治陛下!”
子莫先前急得没了章法,如今想到了那个圆滚滚的挺着大肚子的太医郭书槐,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太医令医术高超,又对陛下忠心耿耿,定然会倾尽全力施救的。
魏大人和国师大人点头领命下去后便去安排护送皇帝回宫事宜,而子莫坐在床榻旁,看着那人不声不响,又叹了口气。
他若是不通医理倒也不会如此担忧,可他给高湛号过脉后就是生生被吓了一跳。
几天前若说高湛还是个半死不活的病人,那如今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将死之人。
如何元气消耗得这般之快!
怪不得连醒了都不可能,昨日还睁开了眼睛与他说了两句话,今日里便更加没了声响。
旁边是一碗参汤,魏大人府上的婢女小心翼翼喂了半天,只是给高湛灌了一小半进去,还有不少从他嘴里倒流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裳。
子莫看到了,忙不迭拿起案台上的帕子心疼地帮他把药汁擦拭干净。这人最爱干净了,醒来看到自己这般样子还不吵吵嚷嚷……
“高湛,马上便可回邺城了。你可别再睡了,如今朝野内外人心浮动,太子殿下还小他如何能把持朝政?你说句话啊?”
子莫的指尖拂过了那人的脸旁,高湛却只是轻轻呼吸着表示他还活着,对子莫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纬儿如何摊上了你这样的父皇?留下遗照便擅自离宫了,你到底心中有什么?啊?!”
子莫这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
我心中只有长恭你啊,从始至终,这天下,便不是我所要的。
想到高湛那任性狂妄的反复言道的痴话,之前听来全是荒唐,如今想来却是寸寸入骨,让他寸断肝肠。
他信了,他信了还不行吗?
怎么不醒啊,为什么还不醒?!
高湛……他看着这人此刻的样子他害怕了。
“不是说生生世世都会缠着我的吗?”
子莫拉着那人的手,他在哭,眼泪如何都堵不住。
未曾想过有一天,他竟会为了这人哭得这般凄凉。他服软,他投降,此生被这冤孽祸害一辈子他也认了。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活着……
月上了中天,照于子莫垂于高湛胸前的缕缕青丝上。
他细细端详着这人的脸,奄奄一息的模样好让他心疼和神伤。
端着药碗,他执着地往高湛的口里送着参汤。虽然该喊他九叔,可这人不过长他三年,而且立之年都未到,如何会死呢?
不会的……
子莫的头倚在高湛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似乎才能安下了心。
月华如给二人的青丝都染了白霜,像是华发满头。
此生相守白头到老……子莫苦笑,他是何时开始沾染了这人的痴狂,动了这样的荒诞念想?
高湛啊高湛,老天爷若是知晓他们这般荒唐,会不会也在偷偷发笑,笑他们痴人成双。
……
护驾的人马车辆都准备待发,雁门关以内虽比关外安全不少,可护送的是当今陛下,自然不可有一丝马虎。
国师大人已然上了马,马蹄哒哒徘徊在皇帝陛下的御驾旁。
往后方看着,不知晓是出了何变故,本已经准备动身的兰陵王突然又下了马,似乎与雁门关的守将魏大人在商议什么军机要务。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怕是周军的声东击西之计啊!
若是末将带兵出关支援段韶老将军,这雁门关便是军防空虚,可若连我对段将军的求援都视若无睹,只怕是晋阳也难撑几日!
晋阳是何等重要,殿下自然比我更加明了!”魏大人接到军报便脸色大变,这才在兰陵殿下离开之前急急过来相商。
子莫自然明白晋阳关系着大齐的半壁江山,如何能让这城池落于周人手中?!
没想到这次宇文邕会指派杨忠,达奚武与韦孝宽三柱国将军同时发兵对晋阳轮番猛烈进攻。
段韶将军亲率段家军奋勇抗敌,守住晋阳本是稳妥的事情。可朝廷竟然一连两月未向晋阳送去后援军粮,这便是让段家军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此刻晋阳连发十道求援书信,竟已经求援兵求到了雁门关。
周边城池自顾不暇,朝廷迟迟不肯给晋阳回复,城中人心惶惶,而最为要命的是,段韶将军居然中了周军的暗箭,受了伤!
“邺城朝堂之中究竟是何人在把持朝政?竟然这般懈怠不将战场上的将士性命当做一回事情!”子莫愤懑道。
“虽是太子当政,可他才四岁,自然是左右丞相辅佐。”
“难道祖相会如此不知轻重?”子莫问道。
“其实末将也是道听途说,说是祖相眼疾复发,这朝政该都是在左相何士开手中了……”魏大人说道。
“左相?”子莫皱了眉头心中更为不安,他原以为只是路途遥远所以在锁虎关传送出去的报信便是迟迟没有回音,如今一想,顿觉事态严峻。
这何士开向来将太子殿下哄得服服帖帖,太子还小,自然言听计从。
说来便是高湛昏庸,撒手朝政不理擅自离宫。独留幼年太子在宫中,给了那逆臣有了揽政的良机!
然而这昏君,便是因着他高长恭才离开皇宫,御驾直驱北漠,还昏聩到自投罗网向燕王亲自送上人头……
呵呵!子莫揉着眉心苦笑不迭,当真想哭。
怪来怪去,竟然还是他自己的缘故。
便是粉身碎骨,如今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挽回大齐颓势。
子莫见国师驭马过来,便拱手和国师大人郑重托付道:“大人,朝中有奸贼作祟,陛下便一力交托给您了。务必要护得陛下周全,便是入了邺城也万不可放松了警惕。只有太医令郭书槐才可医治陛下,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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