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陛下居然还一心惦念那小小嫔妾,陛下,你是不是想臣送那冯氏去……”
“不不不,宰相,朕什么都听你的,朕只有小怜了,求求你了,你别把他送走好不好?”
高纬很是惊恐地说道。他这些年已然知晓了宰相的本事,若是违了宰相的心意,那才是顺者昌逆者亡的事情。
小怜不可以有事的!他将小怜视做至爱,视作家人。深宫孤冷,没了她,他一人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高纬在这皇宫之中,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这宰相,他哪里有些许的皇帝威风?
“陛下!您折煞臣下了。臣只是殚精竭虑为我大齐江山着想,为何您如此意气用事便是不懂臣的苦心呢?”高孝瑜看着这皇帝,痛心不已。
他是真心辅佐他的,是真心要守着那人留下的江山社稷万古长青。
可不出十年,大齐的锦绣山河竟然颓败到了如此境地,连关外的柔然人都敢欺门踏户,谁之过?!
高孝瑜脑中突然闪现过了一个谬论。
可是,他便是毫不犹豫将这想法抹了个干净。
他做的都是对的。他何错只有?那人活着才会对大齐江山造成威胁。他功高盖主,定然会挟持幼主,取而代之!
而眼前的幼主,非但没有因为长了年岁而生了胆魄威风,却在他面前愈来愈战战兢兢起来 。
似乎他孝瑜也是想夺位欺君之逆臣!
“宰相,我知晓你是真心辅佐朕的。时至如今,朕也只有你可以仰仗了。你告诉我,这可怎么办啊?苻坚大王如何会反朕?他答应得好好地,每年给他足够的军资物需,他便帮我守着北疆!!”高纬真是后悔,他母后的结拜大哥,与他说什么他还真的相信了。
北齐势头越弱,这苻坚便格外地凶狠。
一年年地变本加厉,国库空虚也不能减免了稍许。从当年的四方来朝,万国进贡,这不过才几年?
到底柔然是藩属还是宗主?高纬这个大齐天子做得万分憋屈!
“我们太仰仗他了,才会让他如此放肆!这一仗,非打不可。若是再讲和,我看着苻坚老匹夫下次再让流兵犯境,该是直奔我皇宫而来了!”高孝瑜明白,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齐若再息事宁人,日后,周边小国定然当瓜分大齐疆土,高氏满门将尸骨无存!
“好,那便打!狠狠地打!”小皇帝甚是激动,他搓着手,踌躇不定又是惶恐不安。
打是要打,可是让谁去呢?高纬这才明白,他这些年的懒政,到底是养出了些什么臣下。
与他一般爱好琴棋书画附庸高雅的皆是高升。在父皇一辈手中,武将便已经青黄不接,到他手里,任是他无心朝政,也明白当朝的一个个骠骑将军,到底能挨柔然人多久的铁蹄哒哒。
“陛下,慕容绍宗将军已然带不动兵马了,臣去看过他,廉颇老矣。而斛律将军和其子皆在与周国边界防范周人,这大军不可挪。
想来,也只有段家军了。”高孝瑜也甚是为难地说道。
“那好!便找他!便找段将军来!”高纬听得还有良将可用,顿时喜上眉梢。
“陛下,段懿要虎符,您可给?”高孝瑜已然去找过那龙骧大将军了。此人这些年未曾打过一场大仗,却节节高升。
皆是因为慕容绍宗有隐退之意。而高孝瑜心中害怕,那斛律光乃是高长恭的恩师,斛律家心向高长恭,对他的死耿耿于怀,怕是掌了兵马会有悖逆之心。
如此,便只有段家军的长公子段懿可用。
这一摆设,便摆设了多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虎符?可这朕的虎符如何能交于他?”高纬都觉得不妥。难道他如今,穷途末路到了此刻?
龙骧将军为国出征,却要这样的条件不可?
调动全国兵马,为其所用。便是段韶将军在世之时,也未曾提出如此条件!
“陛下,段家军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了,段将军说,便差此虎符,得皇帝陛下隆恩,才可毫无顾虑与柔然一战到底。段家军皆是段家氏族子弟,段懿将军怕此大战会动了段家根本,固有此不情之请。”
高孝瑜劝道。
他如此才明白,当初为何父亲为何总是责骂他不学无术,会舞文弄墨虽好,可是如今多事之秋,他若是会些许领军打仗之策,上阵杀敌之能,如何会到如今一国宰相领着幼主四下求人,可偏又受人掣肘之苦?!
呵,他是作茧自缚?
虽痛定思痛,可高孝瑜却一心执着,他当年兄弟反目,并无差错!若高长恭在,这江山,早已经移主!
“既然如此,朕便把符虎交于段将军,只盼得他早早出兵,为我大齐平定边关!”高纬自知已然没了别的选择。
满朝山呼海啸般的陛下万岁还如在耳边回响,可实际上,能盼着他长命百岁的又有几人。
他本不该生在帝皇家。做一乐师,与他的小怜弹唱风月,看遍岁花就好。
……
一夜酣睡,纪尘醒来,发现宇文邕看他看得认真。
不禁皱眉低看,原来自己衣裳都还完好,不觉松了口气。
“你如何这般紧张,我可是那轻薄无礼之人?”宇文邕笑笑。他情不自禁环着他的腰。
“是,勿用谦虚。”纪尘一头挺起身子,他明白自己俨然没了师尊之威风,这般田地,也算是自作自受。
“师尊,你折煞我了。辰星帮您挽发吧?”周国陛下突然来了雅兴。他看着晨曦照在这人的面庞之上,广寒之色,撩拨心弦,便是如此相对都是比昨晚之琴音更为动心。
他只求朝朝暮暮常伴左右,其他,随了他去。
堂堂枭雄本色的宇文邕,如此,便尽数退了雄心万丈,只留这醉梦缱绻的私情。
纪尘下了床榻,他知晓辰星一直都想如此,便点了点头,都依着他。
所以当宇文邕的属下在门敲门之时,两人这才从一帘清幽,恍如隔世之中清醒过来。
“何事?”宇文邕打开了门,那属下也不敢抬头多看屋子里的状况,便是向他耳语了一番。宇文邕脸色变变,却不动声色。
“知晓了,下去吧。”他屏退了这人,又关上了门。
纪尘没去问他。兴许是周国国事。
宇文邕得到的消息确是柔然人大兵压境,冒犯齐国疆土。他看着这人的清影楚楚,并不想扰乱了这一方宁静。
他还想与纪尘多呆些日子。如何能让什么齐国的纷争让他分心?
宇文邕察觉自己的心思,便是如此骄纵跋扈了些许。不觉好笑,又并不想弥补些许。他便是要师尊一直陪着他,到地老天荒,谁都不许再多管什么天下苍生的闲事去!
“师尊,今日天气甚好,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吧?”宇文邕如是对这师徒情分的重温如痴如醉,欲罢不能,索性还低俯着身子,揽着纪尘的肩膀求道。
……纪尘看着这有恃无恐,已然让他攫住门道之人,沉思后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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