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若只是出宫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百里安道。
柳青芜看重的当然不止是出宫这一条,“皇儿,你在宫中与太子交好,盯着你的眼睛太多了,如今还有个惠妃在一旁——你借着玉真公主,出宫了暂且安顿下来。”
“可是。”百里安忧虑的岂是这一点,“一旦被人发现……”
柳青芜道,“也有玉真公主担着。”
百里安还是不愿同意,“我出宫了,母妃一个人留在长乐宫么?”
听到百里安担忧她,柳青芜勉力笑了笑,“你在长乐宫,母妃难能心安。”
“若是惠妃再来找我……”
柳青芜道,“我会找个托词,说你生了恶疾不能见人。”
百里安这下是彻底没了反驳的理由,他要只是个皇子,肯定是要出去见人,只要出去见人,就一定会露出马脚,但他偏偏就是个冷宫里的皇子,平日里来的最多的,也就只有玉真公主,他要是在长乐宫里抱病不出,也不会有几个人会怀疑。
柳青芜是真的已经抱了必死的心,但她又知道百里安孝顺,若是她露出一点赴死之心,百里安定然就不愿意走了,所以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哄着百里安出宫,自然就有意的弱化了许多麻烦。她看百里安还在犹豫,就一咬牙道,“你不答应,是要母妃熬死在这长乐宫吗?”
这一句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些,百里安一听就变了脸色,“母妃!”
“被人拿捏着生死,每日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母妃真的撑不了太久了。”柳青芜越说越凄楚,“母妃现在,挂念的只有你,只有你出宫了,母妃才能真正心安。”
百里安看了眼泪潸潸的柳青芜,道,“好。”
柳青芜见他答应了,才止住眼泪。
“这件事非同凡响,我不知罗闻佩会不会拆穿。”既然答应了,百里安现在就不该有一分一毫的后悔。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见那罗闻佩了,明日就是玉真公主和他的大婚,大婚之日,若是罗闻佩将他拆穿,他被送回宫遭人口舌是小,玉真公主因此闹的龙颜震怒是大。百里安垂眼思索了一阵,道,“母妃,此事事关重大,我在去同玉真商议一下。”
柳青芜点头。
百里安退了出去,门口的汝烟还垂着眼守在外面,自汝烟回来之后,她的话忽然变少了,叫百里安不习惯的很。
汝烟看到百里安出来,一直低垂的眼睫才抬了起来。
“汝烟,你进去陪陪母妃。”百里安道。
汝烟应了一声,就进去了。
百里安刚走,进了寝宫的汝烟就看到坐在床榻前垂泪的柳青芜。她走过去,递了一方锦帕给柳青芜,“娘娘——”
柳青芜抬起眼来。
两人相伴数十年,说是主仆,但更似亲人一些,但柳青芜看着汝烟的眼神,却奇怪的很,虽然还是信任,却不像是从前那种毫无芥蒂的相信,而是别无他法,只能仰仗于她的那种信任。
“皇儿如果替代玉真出宫,你也随他一起去吧。”柳青芜道。
汝烟抬起眼来。自她那一日密会国师府的人,叫娘娘撞见之后,娘娘就对她疏远了许多。
柳青芜脸颊上虽还有泪意,但望着汝烟的眼神,却已经冷淡了下来,“皇儿若是出宫了,就不要再让他回来了。”
“娘娘……”汝烟一下子明白了柳青芜的意思。
柳青芜只是脸色黯淡一些,但她从前那咄咄逼人的美貌,却没有减损许多,“若是太子能继位……”话一说出来,柳青芜就觉得自己求的太多了,她当初想的便是,熬到太子继位,凭着太子与百里安的关系,向他求来一线生机,但这几日过去,百里安被困在广和宫里,她一丝办法也没有,才恍然过来,只要百里安在宫里,那便不会真正的安全,即便是太子,现在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庇护他。至于太子继位之后的事,只要皇儿能好好活着,别的东西便不该再多做奢望,毕竟这深宫里的人,都是会变的,一如当初才入宫的她,一如当初的惠妃,“罢了,这深宫之中,又哪里什么能相信的人呢。”
汝烟被那句话刺了一下,眼中也有了几分真切的痛苦,“娘娘,奴婢这些年,待您与小皇子,都是一片真心,绝无半分作伪。”
柳青芜木木的坐在那里,好似没有听到汝烟的话一般。她也不愿相信,跟随了她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汝烟,会是国师的人。但那又是她亲眼所见。她见到了国师,并在国师府中,见到了多年前的瑾王。她当初最想做的,便是手刃瑾王,但看到那被幽禁数十年的瑾王,又觉得没有什么比让他活着,更是一种折磨的了。
但令她也觉得折磨的是,汝烟竟是国师的人。虽然国师从未害过她们母子,但自己心腹,忽然变成了旁人安插到她身边来的棋子,那其中心情又哪里能同旁人言表。
“你若让我信你,六皇子出宫一事,你绝不可再同国师说。”柳青芜道。
汝烟见她忽然凝起来的神色,一下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国师确实让她来看顾六皇子,但陪伴娴妃这么多年,说没有真情实意,那都是假话。况且国师除了过问六皇子,并不看重别的事,所以她这些年来,才愿意为国师奔走。没想到竟被柳青芜撞见了,还叫她误会她的来意,险些将她赶回国师府里,还是她再三恳切,才能再回这长乐宫里。
从前都是她伺候六皇子的起居饮食,但自从出了这件事,娘娘便很少再让她与六皇子在一起了。
比起国师的责罚,柳青芜的疏远才更叫她难受,“奴婢答应娘娘。”
第172章 金雀翎(172)
紫微宫。
“公主呢?”
守在寝宫外的宫女躬身行礼,“回娘娘,公主在寝宫里休息。”
听闻玉真公主大闹了广和宫一回的德妃刚才从皇上那里赶回来,即便宫女说玉真公主在寝宫中都不能叫她心安。她亲自进了寝宫,见玉真公主一身凤冠霞帔,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正映出玉真公主那娇美如带露芍药的容颜。
坐在镜子前的玉真公主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母妃,你怎么过来了?”
德妃心里这才安心了一点,她见玉真公主这个模样,俨然是在试明日的衣裳和妆容,“母妃过来看看你。”
玉真公主两指间正夹着一张红纸,正要含在唇上的模样。
德妃走进来,双手按在玉真公主的肩头,“妙仪在试明日的妆容吗?”妙仪是玉真公主的闺名、
玉真公主害羞似的垂下头来。
德妃这段时日也是操碎了心,玉真公主不应这桩婚事,总是会折腾出一些麻烦来,她昨晚还在忧心明日玉真公主成婚之日,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才好,今日就见她如此乖巧的坐在宫里,“怎么不叫那些嬷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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