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今日早朝递上来的奏折。”太监是伺候过皇上的,提醒的倒也是得体。
百里安瘫在椅子上,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拿了一本奏折,翻开了举到眼前。
水患,赈灾,物资,封赏……每一本奏折都罗列的有依有据,百里安却觉得头大如斗。
“皇上,宣王求见——”
百里安听闻百里明华来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请!”
百里明华知道百里安向来不喜这些,所以才过来的,“皇上是在看奏折吗?”
一听奏折,百里安只觉得胸口都在发闷,“皇兄,我哪里看的懂这些。”
百里明华虽早就知道,但听百里安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抿唇一笑,至于百里安至今没有改口,仍然叫他皇兄的事,他也不开口纠正,“哪里不懂?”
百里安也是直白,“哪里都不懂。”
百里明华捡起一本奏折来,看了看,见还是半月前禀报上来的事,“这是户部尚书的折子,他想要告老还乡,你不予理睬就是。”
百里安到现在都不知道户部尚书是谁,听百里明华所说,就多问了一句,“他是否年事已高?”
百里明华才朝中多年,还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户部尚书正值壮年,此番告老还乡是假,替闹市行凶的儿子求情是真。”
百里安不知道缘由,就没有再开口。
百里明华一本一本的看过去,因为代理过一段时间朝政的缘故,他处理起这些奏折来,得心应手的很,百里安看着他偶尔提笔,在奏折上圈点上几笔。
“我已粗略看过,皇上再看一遍,若觉得有不妥之处,我再行修改。”
百里安打死都不想再翻那些奏折了,那种感觉就好似当初让他提起毛笔写字的别扭感一样,“就依皇兄批示的来吧。”
百里明华搁笔笑了笑,“我哪里敢越矩,处理朝政,本应由皇上来决策。”
百里安牵着他的袖子,“皇兄,你知道的,我哪里看的来这些,若是我胡乱批阅,弄出了差池,害了别人性命,那时该如何?”
“你是皇上,就是做错了,谁又能说你一句。”百里明华故意道。
百里安道,“皇兄,我让你做摄政王,以后你来管理朝政,好不好?”
“嘘。”
百里安目光凝在按在自己唇上的两指上。
“皇上给我这么大的权利,不怕我……”后面的话百里明华没有说下去。
百里安以为是百里明华说的是篡位之事,“只要皇兄说一声,这皇位我随时可以让出来。”
百里明华也没有解释,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他看百里安紧张的神色,又放柔的声音,“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你不喜欢看这些,便不看了,你若相信我,以后我替你来看这些奏折就是了。”
百里安急急道,“我当然相信皇兄!”
百里明华看他牵着自己袖子,又急又可怜的模样,再想到今日在朝堂上,明明手足无措,却硬要虚张声势的模样,便忍不住弯腰在他脸颊间落下轻轻一吻。
百里安低着头躲了一下,让百里明华的唇只落在他的侧脸上。
两人之间又无言良久,百里安才道,“皇兄,我想见一见母妃。”
“娴妃已知道你登基的事。你今日就可拟个折子,将她接到建章宫里去。”建章宫是太后住所,自先皇太后仙逝后,便一直闲置至今。
“那我现在可以去见她吗?”
“那是自然。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百里安如愿见到了柳青芜,只是两人私下里说了几句话,柳青芜便一脸忧虑之色。
柳青芜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是百里安承继皇位,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如此,“皇儿,你想做这个皇上么?”
百里安在柳青芜面前,自然不会在避讳,握着她的手道,“母妃,你也知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我只想做个闲散之人。”
柳青芜正因了解他的秉性,才有此一问。
“只是,皇兄将我推到了这个位子上,我如今就是想下来,都下不来了。”
柳青芜见百里安做了皇上,也没有巴结的宫人预料的那样沾沾自喜,“母妃都知道。”而后她抬起眼来,“皇儿若是真的不想做皇上,那便将皇位还给太子吧。”
百里安也是这么想的,但不论他如何说,太子都不肯答应,只接下了一个闲散的宣王封号。
和柳青芜说了一会儿话,百里安便从建章宫里出来了,他知道柳青芜也不愿住在宫里,即便现在身份变了,那入骨的孤独之感却还没有散去。
“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百里明华在门口等他。
“皇兄。”百里安走到他面前。
百里明华目光一扫身旁几个宫人,那几个宫人就连忙低下头装聋作哑。
“我想将母妃,送到我宫外的宅邸里去。”百里安道。
百里明华也不问为何,“可以借休养的名目。”
百里安点了点头,他正巧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这个皇位,就如同一个烫手山芋,即便是身旁有太子,他也不敢接的太久,只等着何时能想出一个万全的脱身之策来。
……
广和宫。
“四皇子,那皇上现在整日和宣王混在一起,我看那宣王,是想要挟他做个傀儡了。”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若是百里安在这里,应当认得出眼前这人在早朝时就站在百官之前。
百里苍城手上捏着剥了皮的柳枝,垂在水中,逗弄那颜色鲜艳的锦鲤。
“四皇子,先帝也给了你一枚金令,你现在尚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率我等奋起一搏,不然等着那宣王真的事成,那朝堂之上,哪里还会有你的位置?”
百里苍城微微蹙了蹙眉。
那人以为将他说动,正要开口,见四皇子忽然并起两指按于自己的嘴唇之上,“嘘——”
那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惊疑道,“四皇子?”
百里苍城是觉得他太吵了一些,他将装着锦鲤的瓷缸抱起来,递给身旁的宫人,“放到我宫里去。”
那宫人抱着罐子走了之后,百里苍城才抬起眼来正眼瞧他。自在早朝上露了一面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离开广和宫了。
“丞相还是慎言才是。”
“四皇子——”丞相欲言又止,“微臣也是为您着想,现在朝野上下谁人不知,皇上虽立了六皇子为新皇,但宫中的大小事务,还是由宣王来管。如今您尚还有一搏的筹码,何须心灰意懒的困守广和宫?”
百里苍城不离开广和宫,并不是百里明华有意为之,而是他本身就是极冷淡的人,只要百里明华没有威胁到他,只要百里安还在他的面前,他就没有什么想要管的。至于皇位——他当初去争,也只是想要争一个同百里明华交换的筹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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