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仁还是觉得有些抱歉,认为自己失信于呦呦。别的他不知道,但是这一点萧沐仁一直是清楚的:呦呦希望自己远离权利中心,只踏踏实实做事就好。
呦呦见他这副表情,干脆放下手里的书,绕过炕桌爬到萧沐仁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你不必如此,如果能外放当然是好事,如果不行,我们也不必强求,不管怎么说,京城还是很好的,至少对孩子们是好的,不是嘛?”
萧沐仁轻轻叹一口气,搂住呦呦,紧紧地抱住她,“三年,三年后我们一定出京。”
呦呦并没有当真,能出京当然好,但是三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虽然远洋航队的一把手是大皇子,但是大皇子作为准储君、未来的皇上,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不可能一直盯着,于是真正做一把手的事情的人,就是萧沐仁了。
苏晨远在广东,不可能回来,她的“协助”就是将广东水军训练好,所以萧沐仁真正要协同工作的人只有天津水军统领蒙太奇和工部侍郎韦潼。
要远洋,自然要有船。大鸿朝有船,大船小船画舫渔船和漕运船,然而这些船只都是内河航运船,哪里能经得起大海上的狂风巨浪。
于是要远洋,就要建船,要建船,就要有工匠。工部侍郎向萧沐仁禀报,萧沐仁又向大皇子禀报,大皇子向皇上请了旨意,下了布告在全国招揽能工巧匠,打造一艘能远洋的航船。
然而造船是那么容易的吗?更何况要造的还是载重几百吨的远洋大船?光图纸就画了七八个月才最终确定下来。画图纸、制模型、造龙骨、制船板……
等到第一艘两千斤大船造好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按这样的工程进度下去,距离造好五百吨的大船,恐怕还要三年,造好一个船队,又要多久呢?
又过了三年,第一艘百吨大船造好的那年,恰好是今上六十寿辰,皇上一高兴,赏了整个远洋航队上从萧沐仁等几位官员、下到船厂的木匠小工数量不同的金元宝。
而下水的日子被定在了八月初一在天津港下水。皇上提前很多天就到了天津别院,要当日亲自主持盛典,京城中留下了已经被立为太子的大皇子监国。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码头附近都被严密的监控起来。
下水当日,整个天津府的人都来看来了,说万人空巷是最合适不过的,甚至还有人从京城赶过来,其他诸如北阳府、晋中府等地也有人来,天津城内的客栈提前半年就已经被预定好了,而且价格比平常高出几倍去,码头附近更是,但是仍然被抢定一空。
呦呦作为皇上的表妹、花将军的女儿、萧沐仁的夫人,当然可以近距离地观看盛典,甚至占据了最好的观看位置,是一座正对码头的茶楼二楼,在靠窗一张四方桌边,坐着呦呦和两个孩子,母子母女三人穿的都是男装,坐在桌边吃茶吃点心。
“娘,那大船,就是以后要出海远洋的船吗?”美美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块点心不急着吃,好奇地问。
“并不是。”回答她的不是呦呦,而是她的哥哥和和,“这只船只有一百吨,只是远洋船队中的一条,最大的船是五百吨的,比这个要大一倍多,还没造好呢。”和和最近经常跟着萧沐仁往来京城和天津造船厂,所以知道的比较多。
美美看一眼窗外的大船,想象一下比这个要大一倍多的船体,眼睛亮亮的,“那么大呀,能装很多人吧?”
呦呦给女儿剥了一粒葡萄送进嘴里,“不止能装很多人,还能装很多货物,到时候还要装兵器。”
美美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声问呦呦,“那为什么皇上伯伯不等五百吨的船造好再来亲临庆典?”
为什么?因为他怕他的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吧。皇上今年已经花甲了,从前年开始他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也是那时候,大皇子才正式被立为太子。
不过,这话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呦呦只能告诉她,因为这是大鸿朝第一艘百吨级别的船舰,更是因为恰逢皇上的花甲寿诞,“双喜临门呀。”
美美点头,不再多问,转头看向外面人来人往的码头。和和也转头,不过是转头看向呦呦,然后对她竖起大拇指,以口形对她说“厉害”。
母子母女三人又坐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从楼梯上了来,在楼梯口环视一圈,然后就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
美美正好面对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了来人,对他挥了挥手,“爹!”
呦呦和和和一起看过去,来人正是萧沐仁。
萧沐仁走过来,在呦呦的身边坐下,和和提了茶壶给他倒茶,美美推了点心碟子到他面前,呦呦就在旁边看着,嘴角噙着笑。
萧沐仁问了几句他们在干什么,美美嘴快,把三人刚刚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看着下头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群,哀求地问到,“爹,我也想下去玩,让哥哥陪我去吧。”
和和也转头看向萧沐仁,也满目期待。他其实早就想去,没有出声问呦呦,是因为兄妹俩都知道,问娘的话娘肯定不会答应,不如去问问爹,尤其是妹妹开口,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果然,呦呦立刻说不行,萧沐仁却是同意的,“甲剑和程禇都在楼下,会保护他们的。”然后转头看向儿子,面容严肃,“和和要带好妹妹,若是出了丁点差错,我打断你的腿!”
和和点头,“爹放心,娘放心,若是妹妹出了丁点差错,不用爹,我自己断我的腿。”
呦呦虽然仍然不太情愿,但是又不愿在儿女面前驳了萧沐仁的话,只好再叮嘱几句,然后才将人放走。
等到孩子们离开,萧沐仁就抬手覆上呦呦的后脑勺了,“你啊,不要一直操心,美美的武艺自保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和和,又让甲剑和程禇跟着,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事。”说完又靠近呦呦,再压低声音安抚她,“那位要来,底下十个人里最少有四个是暗卫、兵士,比在京城还安全呢。”
呦呦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过了一会儿才拍了一巴掌萧沐仁放在她腰上的手,“我现在可穿着男装呢,小心被别人看到。”他在码头来来往往多日,自然有不少人认出来。
萧沐仁装糊涂,“那又怎么样,我同好兄弟一起喝个茶怎么了?”
呦呦毫不顾忌地翻个白眼,塞了一个水蜜桃到萧沐仁手里,“好兄弟,分你个桃吃。”
萧沐仁握着桃,哑然失笑,片刻后抬起手啃了一口手中的桃,真的吃了起来。
船舰下水的时辰定在巳时正过两刻,由皇上走上高台,高台上设置了祭祀桌,桌上摆着牲畜酒水等物。皇上虽然已经花甲之年,然仍精神抖擞地在祭祀桌前站定,撩起衣袍跪下,三叩九拜后站起身,接过萧沐仁递来一柱香,又拜了拜才插进香炉里。
等祭拜完事,皇上才走到一旁一个半人高的盖着红绸子的物体旁,伸手揭开红绸子,露出一个红木的船舵木雕,然后亲手转动了一下,表示掌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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