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丽娘也跟着笑,“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就是放心不下。尤其呦呦,最能给你出岔子。”
“当娘的到啥时候都放心不下, 你说等她们成亲嫁人了就能放心下来了吗?我看未必。”二舅母拍着谭丽娘的手叹到,“咱们当娘的啊,就是操心的命。”
谭丽娘心有戚戚地跟着点头。
九月二十九那天, 天还没亮呦呦就醒了。从炕上爬起来穿衣服吃饭,吃完了饭再回屋, 发现屋里四角都点上了红蜡烛,梳妆镜前也点了两只, 整间屋子都被照的亮堂堂暖融融的。
谭丽娘被芷兰二舅母按坐在梳妆镜前,先用玉肌膏细细地给涂了脸然后再敷上胭脂水粉,螺黛轻描眉, 红纸涂樱唇。呦呦就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太像平时的谭丽娘了,可能是因为她平时素颜的时候多一些,而现在化妆,总是有些妩媚的感觉。
二舅母一边熟练地给谭丽娘涂水粉,看到呦呦站在一旁看,就问她,“怎么样,你娘是不是更好看了?”看到呦呦点头就又接着逗她,“那二舅母也你画一个好不好,呦呦也漂漂亮亮的出嫁?”
呦呦立刻捂着自己的脸退后了一步,一边退一边摇头,“二舅母你别逗我,我还没长大呢!”意思是我没长大呢不嫁人也用不着化妆。
屋里围观的人都被她给逗地哈哈大笑,等笑完了,二舅母的妆容也化完了,谭丽娘对着铜镜打量自己,与十多年前相比,青春不再面容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竟比那时候还欢愉松快些。谭丽娘对着镜子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笑容来。
之后,二舅母请了这条街上一位父母健在、夫妻和满、儿女双全的全福太太给谭丽娘梳头,整整齐齐地梳了一个富贵牡丹髻,簪上花易岩送来的簪环带上耳坠项链,然后就满头金灿灿地坐在炕上等着花易岩来迎娶了。
呦呦看着谭丽娘满头的金色,心里疑惑,娘不会头沉吗?她可是摸过那几样东西的,分量不轻。同时再一次感叹,这位“准爸爸”可真有钱啊,以前从军时肯定不是个平头小兵。
陶陶从外头安排好了事情进来,屋里围观的人都已经散去了,二舅母忙了一早上还没吃东西,已经去西屋吃陶陶刚做好的早饭了,现在屋里只剩下谭丽娘母女三个。
谭丽娘对着陶陶和呦呦伸出手,呦呦立刻脱了鞋爬上了炕,陶陶也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母女三个互相握着手,温馨气氛在房间里流动。
母女三人还没有温馨很久,就被外头乍然想起的唢呐声给打破了,声音起的突然,呦呦甚至还吓了一条。不等她问怎么回事,二舅母就从外边进来了。
“吉时快到了,他们那头准备起来了。你也不要急。”二舅母说着又取了水粉帮谭丽娘补妆。
谭丽娘笑着点头,“看二嫂说的,我急什么呀?我才不急。”
二舅母也跟着笑起来,“是,不急,有什么好急的,让他急去!”
外面唢呐声有点吵,呦呦没有听清谭丽娘和二舅母说的是什么,刚想问,却发现唢呐声渐渐了小了,好像是走远了,呦呦疑惑地看向二舅母,“怎么走了呀?”
“嗯,应该是从西头绕一圈,走过你们院子后面的街道,再绕回来,然后接上新娘子,再按原路走回去。”二舅母给呦呦解释着,“这是你娘特意要求精简的,不然应该绕过整个镇子的。”
谭丽娘坐在一边接口道:“那么繁琐做什么?日子最后是要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然后看向呦呦和陶陶,“你们两个,还不去换衣服!”
姐妹俩这才捂嘴笑着转身出去。作为谭丽娘的四个小拖油瓶,呦呦四个自然也要跟着她“嫁”到花家去。怀瑾一早就换上了新做的湖蓝色长袍,头上束着书生巾,和个小大人一样,怀宇的新衣和怀瑾的是同款同色,就是大了一点儿而已,加上他一个月前才中了秀才,看起来更加温润文雅。呦呦和陶陶的新衣服也是姐妹同款,都是水红色的衣裙,只是陶陶的上衣在袖口处绣了玉兰花,呦呦的绣了一串小葫芦,使得陶陶看起来更温柔娴雅,呦呦更加活泼灵动。
过了一会儿唢呐锣鼓声又慢慢近了,这次才是真的来迎亲了,二舅母连忙拿起盖头来给谭丽娘盖上,才整理好盖头,花易岩已经在外头开始敲大门了。谭家没有亲眷,堵大门的人不多,都是街坊四邻好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
花易岩高兴,红包给的痛快,大家自然不好意思再拦着,呼啦一下子都让开了,倒让花易岩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大家看着这么大个男人红了脸,一下子哄笑起来。
屋里的人听着外头一哄而笑,都很好奇,却又不能出去看,只能干瞪眼心痒痒。笑声还没完全散去,沉稳而踏实的脚步声就已经停在了屋门外。
然而不等花易岩抬手,堂屋大门竟自己打开了。门里头站着谭丽娘的四个儿女。以呦呦为首,怀瑾站在她的身边,陶陶和怀宇分别站在他们身后。兄弟姐妹四个一齐笑眯眯地看向门外的花易岩。
花易岩打量了四个孩子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呦呦身上。他虽然不知道呦呦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知道这个孩子向来又分寸,不会做出不得体的事情,因此就放下心来,微微俯下身问呦呦,“呦呦有什么话要说吗?”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外头人的注意,院子里的说笑声停下来了,所有人都好奇地往堂屋这里看过来。
呦呦向院子里看一眼,很满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花易岩,“您是真心娶我娘吗?”
花易岩心想,这是什么问题,不真心我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当然。”不敢有半点迟疑,生怕屋里的丽娘妹妹听了不高兴。
“那您会一直对她好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容颜衰退,无论贫穷富贵?”
院子里的街坊四邻笑起来,又开始小声的议论。大家都以为这是谭丽娘想出来的刁难花易岩的法子。只有花易岩自己知道,这绝对不是丽娘妹妹的主意,应该是呦呦自己想出来的。
屋里头,二舅母和谭丽娘也面面相觑。谭丽娘听到呦呦跑出去的时候就把盖头扯了下来,她一开始还很着急,怕呦呦平时和花易岩开玩笑惯了这种时候没大没小没分寸起来。等到此刻听见她的话,突然泪盈于睫。孩子们这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保证呢,哪怕只是口头的。
二舅母也将呦呦的话听得清楚,欣慰地笑着对谭丽娘说:“孩子们懂事,你应该高兴才是。”然后拿起手绢给她擦脸,“可不要哭了,当心花了妆。”
谭丽娘点头,将眼泪擦去,让自己高兴起来。
堂屋门口,花易岩站在门槛外头,呦呦站在里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架势,她身边陶陶和怀宇都十分严肃认真地看向花易岩,就连小豆丁怀瑾也板着一张有了不少肉的脸。虽然实际上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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