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进了出,出了进,俱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花柳,那是绝症,治不了的。
可这个治不了不能说,因为这么说的太医已经被砍了好几个。只能就这么拖着,拿着各种偏方一一试着,不但没见起色,太子的身子反而越来越虚弱。
皇后脸色一片苍白,让身边的宫人扶着从太子的寝殿中走出来。她这些日子瘦得极为厉害,本来合身的凤袍如今空荡荡的。
太子是她的独子,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她也活不成了。
可当走出东宫大门的时候,她还是推开了宫人搀扶的手,一步步往回宫的路上走去。
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宫嫔,见了皇后,她下意识走上前来,直到距离皇后身前三米处才站定。
她眼圈通红,似哭非哭,十分可怜:“娘娘,殿下怎样了?”
不用皇后答她,光从这一众人的脸色就能看出,她拿着帕子嘤嘤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成这样了!这可如何办才好……”
皇后没有说,可她身边的近身宫女却十分厌烦这马嫔哭哭啼啼的,小声斥道:“马嫔娘娘,您就别哭了,娘娘这会儿心里正烦着,您就别添乱了。”
马嫔忙就拿起帕子擦眼泪,边擦边说:“婢妾不哭了,婢妾这就不哭了……”她本就生得娇弱纤细,这么一来更显得狼狈不堪。
皇后打起精神来,看了身边宫女一眼,才冲马嫔招了招手,待她到了近前来,才疲惫道:“你别理她,本宫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本宫……”
“娘娘您快别这么说,婢妾出身卑微,也不懂什么规矩。也是心急才会乱了方寸,惹了娘娘的不喜,以后婢妾一定会记住的。”
“本宫这几日烦闷,也忘了谢谢你,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替本宫说好话,本宫这会儿也来看不了翮儿。”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
马嫔更是诚惶诚恐,低着头小声说:“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其实陛下也是在意娘娘的,只是当日发怒拉不下脸,所以才会婢妾只是略微提了提,陛下就撤了禁足令。”
这话说得皇后面容软和了些,甚至一旁的宫人对马嫔也带了几分和颜悦色。
“三皇子最近可还好?”皇后一面往前缓步行着,一面问道。
“三皇子还好,谢娘娘关心。就是三皇子一直挂念着殿下,可陛下不让人来探望,三皇子只能在宫里日日抄佛经替殿下祈福,还望太子殿下能早日安康,平安吉祥。”
“替本宫谢谢三皇子了,让他注意身子,如今也入秋了,天凉露重,莫着了凉。”
“婢妾一定跟三皇子说,谢娘娘的关心。”
眼见已经快到坤宁宫了,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不用陪本宫了。”
“是,娘娘。”
皇后等人一直走了很远,马嫔还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
宫女秋湖忍不住和皇后说道:“娘娘,这马嫔还算恭敬。自打咱们太子出了事,这满宫的妖魔鬼怪都快把天捅破了,也就马嫔和三皇子还惦着咱们太子,惦着娘娘您。”
皇后叹了一口气,不禁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她们这是眼瞅着太子不行了,就动了心思。”
“也不瞅瞅自己有没有那个命!”秋湖骂道。
当然有那个命!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以前太子安泰,皇后地位稳固,自然没人敢闹出什么幺蛾子,可自打太子出了事,那些藏在暗里的妖魔鬼怪就连番作妖。幸亏嘉成帝下了命,谁若是敢胡言乱语太子的事,一律诛杀不赦,这事才不至于传得沸沸扬扬,可到底人心浮动了。
皇后甚至怀疑这次太子出事,就有那些人在背后作妖,要不然她好生生的皇儿,怎会背着人跑到那种地方去寻欢作乐。
也是这次事发,皇后才知道自己温和有礼,待人宽厚的皇儿,竟有那种癖好,而他这身病就是在那种腌臜地方染上的。可作为亲娘,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儿子不对,而是觉得都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奴才们引诱。太子身边的一干人,早就被打的打杀的杀,可再怎么样也挽回不了。
竟是那种绝症!
皇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心如刀绞。
“娘娘,奴婢觉得马嫔和三皇子向来对娘娘恭顺,你看要不要——”说话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秋燕,向来为人稳重。
秋湖当即斥道:“秋燕,你说什么呢,你、你……”
“行了,你俩别吵!此事本宫自有决断!”
京城的冬天向来冷得早,也不过十月刚过,就下了场雪。
整个京城都被笼罩了一层白,仿佛穿了一身银装,树上房顶上全都落着一层厚厚的雪。
京城的冬天可比山西那边冷多了,招儿早就把暖炕烧了上,每天就缩在屋里哪儿也不去,薛庭儴做文章,她就做绢花。
如今这屋里最多的就是各式绢花,已经攒了几屋子。几个妇人个个不离手,连薛庭儴等人做学问做累了,闲下来也能帮着扎上几朵。
像弘儿这般大的小童,最是喜欢五颜六色,娘和几个婶婶做好了,他就拿着玩耍。这儿塞一朵,那儿别一朵,有一次还把花插在自己帽子上,可把一群人给笑的,都说弘儿以后长大肯定是状元之才,只有状元才簪大红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庭儴则想得更多。
明明弘儿也才不到两岁,他就抱着儿子教诲起来,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簪花,花是女人家才戴的。
可弘儿哪里听得懂,就算当时说知道了,事后看着鲜艳的花还是喜欢,可把薛庭儴给气的,反正招儿是不懂他在气什么。
她哪里知晓薛庭儴内心的隐忧。
这日陈秀兰拿了一盆月季来,这盆花她做了很久,也是刚做出来,就迫不及待想拿来给招儿她们看。
一群人围着圆桌,正中放了盆正娇艳盛开的月季。
是一盆粉色的月季,花瓣本是深粉色,到了上端渐渐变白,却又不是完全的白,而是粉白。花瓣微微下卷,层层叠叠,再往里花瓣就小了许多,呈收紧状。最中心是黄色的蕊,却是并不显,只有特意去看,才能在花苞里看出些许。
油绿的嫩叶,娇艳盛开的鲜花,不光有盛开的,还有含苞待放的,枝叶上还有些花骨朵,盛开在一个两捧大小的小花盆里。花盆里培着土,依稀能嗅到土的土腥味儿,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花香。细细去品,才发现这就是那月季花的香味。
无论是从外形,还是从香味,都看不出这一盆假花。
可它恰恰就是一盆假花,是陈秀兰花了很多心力才做出来的。
见薛桃儿问怎么会有香味,陈秀兰红着脸道:“我专门找哥哥要了银子,去买了瓶月季香的花水。对了,我还做了一盆,你们等等,我去拿来。”说着,她便忙跑了。
招儿等人还好奇是什么,只有陈坚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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