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看手里银票的门吏道:“我们老爷说得可多了,您确定要听?如果真要听的话,今儿后面那些车都不用过去了。”
车里没人说话,车队很快就过去了。
待这行车队过去,门吏又拦下一盏气死风灯,重复了之前说的话。
为了赶时间,也是因为不想生事,几乎所有人都给了买路钱。
所以这一晚,县衙收获不少,那负责收银子的门吏手都抖了,身前挂了一个临走时他家老爷亲手给他挂上的书袋,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的银票。
门吏一想到这袋子里装了多少钱,就忍不住心打颤。
他不知道收了多少,只知道很多很多,而且他们老爷说了,收上来的银子人人有份,一辆车给他们提二两银子的辛苦钱。今晚一共过了五百多辆车,也就是说有一千两来着。
衙门里一共有多少吏役?他已经算不清了,反正就是每人都能分到不少银子。
门吏心满意足地揣着银子回衙门了,而他家老爷薛大人此时正领着一众人在大堂上等着呢。
大堂上灯火通明,薛庭儴坐在大案后,模样威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正审什么大案。可见到这门吏后,他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连连招手,是一个守财奴也似,将钱袋子抓过来,翻弄了一下,才将递给旁边站着的一个小丫头。
这小丫头正是小红,她身旁还站着小绿。
两个丫头年岁都不大,也就十多岁的模样,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嫩生生的,可当拿到钱袋子,就完全换了个人。
两个丫头领着钱袋子去了一旁书吏的案桌,就见她们一阵倒,洒出许多银票来。明明没有声音,可所有人都听到银子铜钱哗啦哗啦响的声音。
就见这俩丫头,一个手脚伶俐地清点银票,另一个丫头则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算出今晚所得,共计五千六百四十两。
听到这数额,下面所有人都诧了一下,包括樊县丞和周主簿。
小红择出一千一百三十两的银票,递给薛庭儴。
薛庭儴将一叠银票放在手里数了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手。他这才给了胡三,道:“给他们都发一发,按照之前老爷说的发。”
紧接着小红又数了一叠银票,交给薛庭儴。这次薛庭儴对着樊县丞招了招手,直到对方来到他面前,他才高坐在大椅上,纡尊降贵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老樊啊,这些你拿下去给周主簿他们分了。老爷说过,老爷吃肉,至少让你们也尝尝肉味儿,绝不会老爷吃肉,让下面人连汤都喝不上。”
“大人,我就怕……”
“别怕别怕,照老爷说的做就成。老爷保管你以后升官发财,样样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薛庭儴已经走了。
樊大柱手里拈着那一叠银票还在发呆,下面那些吏役们已经分起银子了来。
一千多两银子,哪怕把衙门里扫地的算上,拢共也就百十多号人。一人至少能分上七八两银子,与以往分到手里,也不过只有区区数两,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关键这银子收得爽快,以前都是当孙子似的觍着脸,才能分上三瓜俩枣,现在则是当着爷收银子。
说不让你过,你就不能过,有本事改道去!
别看之前那门吏蔫头耷脑的,都是壮着胆子和那些爷们说话。这会儿可是得意嚣张的很,惟肖惟妙地给大家演着之前是怎么收银子的。
“嘿,我一说让那人改道,他当场脸就黑了……”
“王大牛,那黑灯瞎火的,你咋就看人家脸黑了?”
叫王大牛的门吏一阵呵斥:“什么黑灯瞎火,不是点着火把!”
“就是,插什么嘴,让王大牛讲!”急着想听故事的人道。
“可别看他脸黑,黑了也得给掏钱,改道他也出不去,这城门可都是咱们的人看着,最后还是蔫头耷脑地给咱掏了银子……你们不知道,车里有人不服气,还问你们老爷还说了什么,我说我们老爷说得可多了,你要不要都听听,不过等听完,今儿你们也不用过了。那车里的人没吭气,我猜他肯定气得不轻。”
一旁的衙役都是嘿嘿的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就是,老爷说得可多了,改天换我也去守守门,到时候我给他们学学。”
“你们学的没有王大牛学得像。”
“你咋知道我们学得不像?”
“当初不是比过吗?是老爷专门挑了大牛,说他有老爷之风,才赋予他这般重任……”
那叫王大牛的瘦小衙役抬头挺胸着,一副不敢当不敢当的模样。
周礼来到樊大柱身边,一把抓过银票:“发什么呆,赶紧分了,回去睡觉。”
“可……”
“可什么?”周礼往一众衙役那边瞅了瞅:“这种情况你还有什么好可是的!行了,上面怎么吩咐怎么办,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那位顶着。”
“我就怕天亮了后出事。”
“就算出事,那也是天亮后,先去睡了再说。”周礼打了个哈欠,就一摇一摆的走了。
第169章
等所有的货都装点上船,明明上下眼皮都打架了,几个商行的总把头也半分睡意都无。
或是气急败坏,或是风淡云轻,但无一例外都干了一件事,派人去了定海后所。
耿荣海,耿大千户,早上还没从小妾被窝里起来,就被火烧屁股的陈百户叫醒了。
“大人,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陈百户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一说了,耿千户的脸当场就阴了下来。
“这小子他可真敢!”
陈百户嘴里不说心里想着,他已经敢了!
“去把樊县丞给我叫过来,姓薛的这官,是不是不想做了!”
樊县丞很快就被叫过来了。
不同于周主簿,他一夜没睡,眼下泛着乌青。
大抵也是身心俱疲,所以当耿千户咆哮质问的时候,他显得很平静。
“他是我上官,我只能劝说,不能阻挠。”说着,樊县丞将薛庭儴在他面前说的话,都大致复述了一遍。
现如今的情况很明显,摆明着就是这薛庭儴吃相难看,且此人极为胆大猖狂,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反正从樊县丞的描述来看,此子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关键是耿千户拿他没办法,两人分属不同,即使耿千户品级比他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到了此时,耿千户也意识到此事有些棘手,眼神阴测测地连连闪烁,显然实在拿着主意。
他挥挥手,让樊县丞离开。
“大人,如今这事?”待樊县丞走后,陈百户问道。
“若是此子没有任何背景,咱们动动手脚也就解决了,可关键此子不一般,虽是近乎流放被派遣到这里,可朝中毕竟还有与其关系亲近之人。此事先暂时搁置,我去一趟府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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