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找我!”主厨又喊了一声,吓得小服务生差点甩了盘子。
“我找您,主厨。”
平和的声音从餐厅的一角传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靠边的一餐桌。
一张单人桌。
用餐的是一位俊朗的亚洲人。
端正的五官,标志的相貌,没有凌人的霸道之气,但在一群人中镇定自若的气场却不得不让人对其刮目相看。
合身的卡其色西装,海蓝色领带,黑亮的皮鞋,恰到好处的穿着更是将气场衬托的一丝不乱,俨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只是袖口上两颗圆圆的天蓝色袖扣,稍稍显得太过正式。
“我觉得您这道菜有些问题。” 那人一口流利的法语打断了众人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哈哈哈,你个小毛孩在这装什么,赶紧买单回家出吧。”
主厨戏谑一笑,理都不理他的走了。
那人也不急,手持刀叉,慢条斯理的品尝面前的菜品,说:“这道扇贝非常美味,烹制的火候适中,酱汁味道也很有层次,尤其是肉豆蔻和辣椒之间的平衡,香味口感实在绝妙,着实少见这样的搭配。”
听那人说出一二,主厨停了脚步,转身洋洋得意的说:“行啊,小子,有点见识。”
“谢谢,”那人笑笑,继续说道,“可惜,如果能加点酸味中和一下会更好。酱汁虽然美味,但过于浓厚,容易在吃第一口的时候就产生满足感,第二口这种感觉更强烈,甚至不想再吃第三口,未免浪费了主厨您的才华。”
“这点味道就叫重,你妈妈给你做饭是不放盐的吧。”
主厨嘲讽着大笑,众人跟着也笑了。
那人摇摇头,眼神中带着可悲的怜悯,冷笑一声,放下刀叉,用餐巾慢慢擦拭唇角。
“起码,我妈妈下厨的时候……是自己在做饭。”
“你什么意思?!”主厨的脸一下就黑了。
“字面意思,”那人指了指餐桌上的点餐牌,“上面写着,今日特别菜品由主厨您亲自操刀,但实际上不是。”
主厨瞪大双眼,两步冲到那人面前,一拍桌子,震得杯子餐具四散跌落。
“小子,乱说话,我可要告你诽谤!”
“哦?”
那人笑笑,拿起倒下的餐牌,抽出夹在里面的菜单:“记得没错的话,扇贝应该是主厨您的弱项。之前您录制电视节目时,刻意将烹制扇贝的部分交由您的助手处理,想必你对火候的掌控还有所忌惮。不然,酱汁过于浓厚这点,您怎么会不知道?”
“哼,你懂什么!”主厨鼻子里哼着气,“我的工作是全面掌控厨房,教他们该怎么做!这点小事都要我亲自来,那还要这些人干嘛!”
“话是不假,但这白纸黑字写着菜品由您亲自操刀,就意味着这道特色菜必须由您亲自动手,餐后还应当依据客人的用餐反馈及时调整味道,完善菜品,而不是在这瞎囔囔,还是说……”
那人忽然一笑,随手将菜单撕成了两半:“该请您把名字划掉,换上您助手的名字更好呢?”
“你!你算什么东西!”
主厨暴怒,拎起那人的立领,拳头还未落下,餐厅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在地上一敲,震耳欲聋的声响硬是逼停了所有人的动作。
“你对米其林调查员有什么意见吗?”
“米……米其林……”
主厨喃喃道,脸色瞬间惨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冷汗如暴雨般不止。
那人没说话,理了理衣襟,将现金放在撕碎的菜单上,不顾众人的眼神议论,走到老人身边,扶着他离开餐厅。
出餐厅,过了街角,那人忙连舒了口气:“呼,吓死我了。”
“哈哈,Mr.Jiang,你做得非常好,”老人挽着他的手,“我以你为傲。”
“过奖了,布鲁斯先生。”
蒋顺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您上次跟他提过这个问题。既然他不愿悔改,也只能这么办。不过,您说我是米其林调查员也过了吧。”
“不过,不过,”布鲁斯先生拄着拐棍,在地面上发出缓慢的‘哒哒哒’的声音,“等你这次的考试过了,我正打算跟你商量呢。”
蒋顺安站住了,惊异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喜悦:“商量什么?你说要我当米其林调查员?不行,不行,我没这能力。”
“放松点,孩子。”
布鲁斯先生扶了下镜框,对蒋顺安的反应没觉得意外:“你来着也有一年了。你有什么能力我比你还清楚,看看你刚才的表现,多帮啊,跟真的调查员一模一样。”
“可是……”
“嗡嗡嗡……”
正说着,布鲁斯先生的电话响了。
无奈,蒋顺安只能等着电话接完。
一年了。
来巴黎,转眼就一年了。
当初跟布鲁斯先生说好为期一年的学习,现在已临近期限,只要通过最后的考试就……
就能怎能样呢……
这一年,仿佛与世隔绝一样,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也没有跟他联系。
好像,整个人生彻底推倒重来。
如果,只是如果。
自己回去了……
还回得去吗?
布鲁斯先生对着电话说了一会儿,便挂了。
蒋顺安刚要开口,布鲁斯先生却没让他说话:“走吧,这件事以后再说。先回学校,你的导师找你有事。”
没有耽搁,跟布鲁斯先生道了别,蒋顺安打车回了学校。
说是学校,但看上去不大,一幢街边的三层英式小楼,当然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别有洞天。
每次回来,蒋顺安都会感叹如此巧妙的设计。可一看到校徽上蓝色缎带般的图案,心里就只剩下五味杂陈。
上了二楼,办公室前,蒋顺安敲门进去,导师在跟人聊天,聊得正热。
“Jiang,你来了。”导师见他来了,笑着打招呼。
他的导师是位法国名厨,上次米其林交流会的负责主厨之一。不过,现在更多时间会待在学校里培养新人。
而且,也会一点中文。
是布鲁斯先生特意拜托的。
“导师,”蒋顺安说,“您有客人,我等会再来。”
“怎么,刚来就要走了?”
说话的不是导师,是坐在导师对面背对自己的人。
蒋顺安皱起眉,那人缓缓转动座椅。
第一眼,是一抹红色。
骚红。
想忘也忘不掉的骚红。
“小公举,好久不见啊。”
“欧……欧文!”
“来,我敬你一个。”
晚上,欧文带蒋顺安去了一家很受欢迎的法式家庭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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