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干瘦的像老了的鱼鹰(鸬鹚)一般,黑漆漆的,一件如抹布般的短褐松松垮垮的挂在干瘪的身上,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那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明亮,很少见到这样锐利的眼睛,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老头。
老头见他们走到自己跟前,笑笑问了一句,“都问到什么了啦?”
童玉锦示意邓如杨回话。
可邓如杨认为童玉锦不就是问了几名,‘你吃饭了吗’‘你们什么时候住到这里的’‘你们老家还有田吗’……这些话而以呀,有什么好说的。
老头看愣住了的邓如杨笑笑,目光看向童玉锦,“小娃儿哪里人?”
童玉锦朝老头拱手半行礼回道:“东湖塘圩县童家村人!”
“东湖那一带的呀!”老头的阅历不浅。
“是!”童玉锦微微笑道。
“那你这一路走下来,行了不少路呀!”
“走得都是水路,还算好!”
老头突然收住闲聊问道:“找老夫?”
童玉锦再次拱手微笑回道:“是,海爷爷!”
“连我也打听了!”老头嘴上惊讶,面上却波澜不惊。
童玉锦摇头笑笑:“可惜你隐藏得太深,我只打听到你姓海,平时以掏大粪为生,孤家寡人一个!”
老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小娃儿有意思,我就这点家底,被你全掏了!”
童玉锦没接话,话锋一转:“海爷爷觉得这里怎么样?”
老头顺着童玉锦的目光看了看衰败的棚户区,“不怎么样!”
“我也觉得不怎样,即便这样,这里还是将不断的有人涌住进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老头锐利的眼睛眯起问道:“什么意思?”
“海爷爷,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童玉锦好像一点也不怕他迫人的气场。
海泽天锐利的老眼紧束了一下,然后松开,轻松的笑道,“是这样!”
“这里有很大一部分人原来都略有薄产。”
“那又怎么样?”
“我想扳倒某些人,让某些人手中的东西重新回归到他们手中!”童玉锦转身看向周围穷困潦倒的平民百姓。
海泽天的老眼再次紧束,看了童玉锦好一会儿才开口,“就凭你?”
童玉锦摇头,“当然不是就凭我,得凭刚好来到庆昌府的天使,得凭你一手验仵的好手艺,得凭我无知无畏的精神!”
海泽天慢慢的从小凳子上站起来,站起来的海泽天虽瘦却很高,他低头围着童玉锦走了一圈,“无知无畏?”
“是,此时的我,无知无畏,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就是想管一桩闲事而以!”
海泽天抬头望天。
二月傍晚的天空,蔚蓝纯净,空明清朗,渐渐落山的太阳,慢慢染透飘悠的白云,形成蔚为壮观的晚霞美景。
过了许久,海泽天才慢慢悠悠的说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是个好天气!”
“是呀,海爷爷,你觉得明天动手怎么样?”
海泽天转回头,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童玉锦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事情的结果怎么样,只有做了才有机会。
海泽天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邓如杨愣在那里目瞪口呆,听到老头锁门的吱呀声才惊醒过来,问向童玉锦,“他真是仵作?他什么时候同意的?”
童玉锦笑笑,“邓舅舅,你不仅学习的资质一般,你看人读人的资质更一般,你……得多锻炼呀!”
“我……”
“走吧,小伙子!”海泽天摇了摇头,果然不能以年龄身高论人长短。
“我……”邓如杨脑子还是没跟上他们。
童玉锦对海泽天说道,“海爷爷,你去驿站找天使大人,第一拔要验的,你应当听说了,外城那几十具女妓子,至于第二拔,等我们的状纸!”
海泽天点点头,“明白了!”
海泽天的出现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直到他进了驿站,拜见了夏子淳。
夏子淳年轻,对海泽天可能并不了解,但是于文庭知道他的大名,十年前,此人在京城刑狱司的大名如雷贯耳,他瞪着一双不相信的眼睛问道,“你说谁让你来的?”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丫头!”海泽天瞄了一眼于文庭说道。
“她——”
“她——”
夏子淳和于文庭同时大惊,互相看了看,不知何意!
海泽天看着两个不明所以的人解释了一句:“她对我说,想要西郊贫民区的人变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扳倒敛财之人!”
“什么意思?”夏子淳脑子里只有淮盐案,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于文庭懂了,摇头长叹,“大道,大道啊!哈……哈……枉我于文庭以天下苍生为已任,竟然不如一个娃子……哈哈……哈……”
童玉锦请海泽天的原因其实完全是临时起意,她原来准备了好几种说辞,结果走进西郊棚户区打听海泽天时随便跟人聊了聊天,发现小商户的资产兼并跟土地一样,都慢慢集中到门阀世家手中,世家大族兼并资源后,平民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怎么办?起义造反,这是封建王朝更迭交替的根本原因,难道自己所来的大陈朝其实已经由兴盛走向衰落?
童玉锦从来没有觉得仅凭一已之力能力挽狂澜什么的,这样说纯粹是为了忽悠海老头出山,没想到海老头吃这一套,她内心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哎,说都说了,做都做了,只有往前走吧!
作为门阀大家子弟,夏子淳确实没懂海泽天带过来的讯息,甚至在他心目中,门阀大家手中握有资源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于文庭摇头,给夏子淳上了一节‘资源’政治课,“公子,这世上的土地和资源是固定有数的,如果土地和资源都到世族大家手里,那么平民百姓手中分得的土地和资源就会少了,如果少到一定种度,那么就会……”
听到这里夏子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庆昌府已有‘怨声载道’?”
“应当是!”于文庭点头,“公子,我觉得淮盐案里落马的最大官员也许是贺修利,你觉得呢?”
夏子淳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窗口,两眼看向郁郁葱葱的大树,淮盐案牵扯到的官员让人触目惊心,可是他只能看、只能感慨,却动不了七品以上的官员,这是一整张利益网,他们紧紧的护成一团,让他无法下手,听到于文庭这样说,他反问道:“会吗?”
夏子淳带着海泽天去义庄验尸,当他全副武装开始验尸时,夏子淳才向众人介绍道,“海泽天,十年前任京城大理寺正六品主事、善刑狱检验,贺大人,我请他来验尸你没意见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冰河时代 市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