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便不要在这儿歇了,”江抒闻言侧头看向朱常洵,“上岸走了这半天,我已经好多了,继续赶路吧。”
“也好,”朱常洵抬头看了看天色,稍作沉默道,“那就过几天到湖州府再歇吧。”
“好,”江抒淡淡冲他一笑,收起手中的粉彩瓷盒,回头放入那小男孩的手中,又解下左侧腰间那个装有大半袋碎银的荷包,一并放于他的手心,“姐姐要走了,姐姐有事在身,不能带你,这袋银子你拿着,放好别弄丢了。男子汉大丈夫要行得正坐得端,以后不准再偷东西了,知道吗?”
“嗯,”小男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抒姐姐。”
“那就好,”江抒宠溺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再次转头看向身侧的朱常洵,“我们走吧。”
“好。”朱常洵含笑点点头,轻轻牵起她的手,缓步向那巷子走去。
待到他们走到巷口,怯羽转身走到他们那停在不远处的高头大马前,牵起马缰正想跟上,却被小男孩从一侧拉住。
“你还有什么事?”转头看向他,他尽量让语气保持平和。
小男孩抬手朝着江抒和朱常洵远去的背影指了指,扬起小脑袋,神情认真地问道:“他们是谁?”
“福王和福王妃啊!”怯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道完,不再停留,牵着马大步追了上去。
《》最新6章 第1089章 也可以闲情一把
由于湖州与常州都属江浙,相距不是太远,不到三日功夫,船便行到了隶属湖州府的德清县境内。
与朱常洵并肩站于船头的甲板上,等待船到据说已经不远了的韶村寺角郎停下的江抒看到前面河道逐渐变窄,出现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泊河流,稠密如织网般纵横交汇在一起,有些好奇地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会有这么的水泊支流?”
“韶村漾,这苏杭水路的交通要道,”朱常洵转头看向她,抬手朝着这段东北至西南走向如蛇走状曲折蜿蜒的河道西岸的一片建筑指了指道,“再往前就是八圣禅寺了,禅寺前面便是码头。”
“嗯,”江抒点点头,放眼向着前方眺望,只见水中芦苇荡漾、舟帆船影,岸边炊烟袅袅、桑稻青青,如同一幅泼墨水彩般润泽写意,面上不禁出现一抹神往之色,“这里的夜景……一定很美吧。”
朱常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淡淡一笑:“谈应祥《韶村夜泊》一诗,便是描写的这里的夜景。”
顿了顿,他低声吟道:“‘芦苇弄秋声,轻舟泊晚汀。客情成鹤梦,人迹似流萍。横渡炊烟暗,障川渔火明。倚樯闲眺处,片月逼人情’。”
“芦苇、轻舟、炊烟、渔火,”江抒低声重复一遍这四个意象,轻笑一声,“虽然此时看不到渔火,但若换作晚上,也着实应景。他倒是有闲情。”
“其实,有才有貌的爱妃……也可以闲情一把。”朱常洵眸光微动,含笑建议道。
“呃……不不不,”过去所吟出的那些诗词都是照搬的后人的,自己哪里真有什么才华,江抒心头一紧,迅速摆摆手,“我怎么能跟人家谈先生比。那个……马上就要上岸了,我去里面拿些银子,好到街上去逛逛。”
道完,也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大步向船舱跑去。身后传来他有些好笑的低笑,也权当没听见。
待到她故意磨磨蹭蹭地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船已经靠了岸,朱常洵正站在原处等着她。
江抒忙快步走过去,做出一副歉疚的样子:“久等了,钱袋忘记放在哪里了,找了许久才找到。”
“无妨,走吧。”朱常洵毫不介意地扬扬唇角,抬手伸向她。
“好。”江抒点头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手心,由他牵领着,踩着支于船与岸之间的踏板,走上岸去。
站稳之后,回过头,却意外地瞧见,这码头的一边,也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与张家湾码头那里一样的深凿细雕、红漆涂刷,上书四个大字——百舸争流。
然后,在右下角还刻着两列小字——百舸争流千帆竞,波涛在后岸在前。
江抒看了不禁莞尔,那边是“舳舻千里”,到这里换成了“百舸争流”,这大运河,船还真是多。
“你不是要上街么?咱们是去东边的镇上,还是到西边的县城?”这时,身侧传来朱常洵柔润清凌的声音。
“哪边离得近啊?”江抒转头看向他,“还有,这韶村隶属什么镇?”
“新市,新市镇,”朱常洵想了想道,“两边应该差不多远。”
“新市?”低声重复一遍这个名字,江抒猛然想到什么,抬手抓起他的手臂,“可是宋人杨万里《宿新市徐公店》诗中的新市?”
《》最新6章 第1090章 多少留下一些遗憾
“也是他《宿新市》一诗中的新市,”朱常洵淡笑着望着她,“你知道《宿新市徐公店》?”
“嗯,”江抒面带向往地微微扬起头,“‘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那安适淳朴的田园景象,一定很美。”
“我竟不知道,爱妃还有颗隐士的心。”朱常洵闻听此言,忍不住打趣。
“人说,‘隐逸林中无荣辱,道义路上无炎凉’,比起那些争名逐利、尔虞我诈,这归园田居,不是好很多么?”江抒立即开口辩驳。
道完,看他面上笑容微凝,陡然意识到他定是误以为自己这是在暗示他去洛阳就藩,心头一紧,忙转移话题:“那个……对了,你说的《宿新市》,难道与《宿新市徐公店》不是同一诗么?”
“不是,”见她有意回避,心知是自己多想了,朱常洵眸光微动,笑容很快恢复如初,“‘春光多在柳梢头,拣得长条插酒楼。便作家家寒食看,村歌社舞更风流’,这是《宿新市》。”
“诗中的酒楼,想必就是徐公店吧,”江抒淡淡一笑,“那个徐公店,现在还在不在?我好想去看看。”
“都四百多年了,早便没有了。”朱常洵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
“你到过新市?”看他回得果断,江抒猜测道。
朱常洵点点头:“三年前去湖北为崧儿请庞鹿的时候,曾从那里经过。”
“哦。”江抒也跟着点了下头。
她知道那庞鹿,他是医学巨著《本草纲目》的作者濒湖先生李时珍的徒弟,据说医术十分精湛。两年前叶湖掬撞伤变傻,家里为了给她医治,曾派人去湖北请他。当时她还计划着等到将人请来之后,自己就去拜他为师,跟他学习医术,没想到派去的人走到的时候,人已经过世了,这在她心里多少留下一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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