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过年的气氛极是浓烈,又有守岁的传统。
是夜,整个陆府的人吃过晚饭便齐齐围在瑞安堂里陪着陆老夫人与陆太傅守岁。
男人围坐在陆太傅跟前高弹阔论天下大事,而女人则与陆老夫人聚在一起一边吃这茶点,一面对陆老夫人说着吉祥话,气氛十分融洽。
“老夫人,儿媳有些不舒服,便先告辞一步,还请您不要怪罪。”
众人言笑晏晏之时,二房的冯氏却忽然起身,向老夫人告辞离开。
陆老夫人听了陆蘅的一个笑话,笑得直不起腰,忽然看见冯氏起身告别,脸上喜色一僵,瞬间没了笑意。
目光在冯氏脸上打量了许久,陆老夫人终是开口:“涵恩他们过年时间可有书信传来?”
听到“涵恩”两个字,冯氏竟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见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冯氏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朝陆老夫人回道:“月前曾收到涵恩的一封信,说是已经彻底安定下来了,不用牵挂,这个月许是因为大雪的缘故驿差还不曾上门送信。”
“涵恩的信里可有说陆芍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顿了半响,陆老夫人终是问起了陆芍的情况。
当初陆芍一直妒忌萧阮,用尽手段想要嫁给霍恂,还几次意欲伤害萧阮,终于惹怒陆太傅,将其赶出陆府,随着陆涵恩一同去了流放之地。
陆老夫人心疼惋惜陆涵恩,但对陆芍却只有失望。
如今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若不是今日看见冯氏这般涕泪模样,她也要把陆芍和陆涵睿的给忘得干干净净。
似乎等老夫人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冯氏还未开口,眼泪便先流了两行。
“求求您大发慈悲,让芍儿那丫头回来吧!”
原本室内热闹的气氛因为冯氏这声哭泣瞬间陷入一片冷凝。
陆老夫人本想借此机会,好好劝说一下冯氏,但见她哭哭啼啼眼睛里一片通红,倒像是谁欺负了她一样,不觉眸光沉了沉没了和她说话的兴趣。
“老夫人,儿媳求求你,少芍儿如今已经在外面流放了近半年的时间,便让他回来吧!”
冯氏没有注意到陆老夫人眼睛里的不耐,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向她恳求。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赶紧回去吧。”
陆老夫人不喜冯氏这般没完没了的逼迫自己,含混的应了便叫人送她回去。
见自己又一次碍了眼,冯氏抬头心里越发难过。
今天是除夕,正是所有人都团聚在一起共享天伦的时候,可自己的儿女谁也没有在身边。
一想到大房的女儿穿着厚厚的毛领衣服,嘴里笑话一个接着一个,把陆老夫人哄得满脸笑意,冯氏的心里便觉得有一股巨大的落差,心情极为复杂。
但见老夫人的心思一点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冯氏终是紧了紧手心,起身离开。
房间里原本热闹的气氛被冯氏这么一打断,竟久久恢复不过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颇颇有些词穷。
一片安静里,陆大夫人眼睛转了转,竟突然开口。
“老夫人,过了年,阮儿都要出嫁了,咱们蘅丫头还没有说下一门亲事,昨儿个刘丞相家的夫人来见我,特意说起蘅儿婚事,要把蘅儿说给今年新科状元,您瞧着这门亲事如何?”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母亲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说起自己的婚事,陆蘅不觉涨红了面皮,难得羞涩的低下头,耳朵却高高竖起。
“娘说的可是那位名满京城的新科状元崔尚品?”
阮幼珍眼睛一亮,看向陆蘅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喜。
“早就听说今年新科状元崔尚品实在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却不知这样的人就要和妹妹结下良缘,倒真是美事一桩!”
陆老夫人对崔尚品了解不多,听得阮幼珍连连赞叹,不觉多了好奇:“哦?你对这位新科状元似乎了解的不少?”
“回祖母,孙媳也是因为娘家人对这位新科状元赞不绝口,这才对他了解了些,若是妹妹见了也定会喜欢。”
阮幼珍声音落下,房内的人无不交头接耳,看向陆大夫人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羡慕,陆老夫人更是面容满面的点头。
“如果这个状元真有那么好,蘅儿嫁过去也不算委屈,但他要做我陆家的姑爷,也得让你祖父给掌掌眼才好。”
这么说,就是已经对这么亲事认可了。
陆大夫人心里一阵得意,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老夫人说的是,我已经向老爷说了此事,怕是这会儿他也正向父亲询问。”
“舅母千万不可把表姐许配给那个崔状元!”
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想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众人诧异转头,这才注意到说话之人竟是萧阮。
“舅母,祖母这位新科状元实在不是一个寿命长的,万不能把表姐嫁过去。”
萧阮的语气有些发急。
方才听到大夫人说起这个新科状元,她便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世里,她并不怎么出的内院,可对于这位新科状元崔尚品却印象极深。
这人相貌堂堂,写的一手好文章,颇得皇上的器重。但天妒英才,对方刚刚获得皇帝的器重,次年春天却突然得了急症一命呜呼。
萧阮记不清那人发病的具体日子,但过完年便是开春,如此算起来,那位状元的寿命也顶多剩下两个月时间。
而现在陆大夫人这般公开说起陆蘅的婚事,这事显然已经有了九成的可能。
陆蘅若是早早与状元定下亲事,恐怕……
“阮丫头,你从何得知那位崔状元是个不长寿的?若是没有依据,只是这般猜测,那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陆大夫人早已把那状元家打听的一清二楚。
对方出身于寒门,自幼父母双亡,全靠亲戚接济以及自身才华获得今日成就。
虽说对方家里清贫了些,但对方前途无量,陆蘅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又经丞相夫人从中做媒,陆大夫人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且本朝的新科状元通常都会迎娶公主,若不是宫中所有公主都已许配出去,恐怕也轮不到自家女儿。
但现在萧阮却出其不意出声反对,莫不是出于妒忌?
萧阮一眼看出陆大夫人的心思,心思一转赶紧解释。
“舅母,不知你可还记得宫中那位林神医,阮儿与他有些交情,偶然听他说起过这位崔状元是短命之相,若不是今日听得你要把表姐嫁过去,我也不敢轻易提起此事。”
闻言,众人俱是一片惊讶。
林天祈的神医之名本就是起自陆家,陆家人对他的医术自然十分信任。
此时听得萧阮说崔状元短命之相竟是由他提出,竟不觉信了几分。
“林神医不同凡人,若他真有说过此话,这门婚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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