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端流年迹_云之豆【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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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单迹惊道,“为什么不进去?”
涵方子慈祥地一笑,摸摸单迹的头:“这书阁啊,有多重禁制,教主在里面的时候,没有允许,其他人是进不去的。你难得学得那么用心,我也不忍心打扰。反正多站一会儿也无妨。”
在另一个世界当读者的时候,单迹就很佩服涵方子。到了这边之后,对涵方子的敬佩不减,还多出了几分敬爱。他摸摸鼻子笑了笑,讨好地说:“那咱们一起去吃饭?”
涵方子正想开口答应,一个女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脚步不稳,一下子撞到了单迹身上。
“涵长老。”那女童赶忙后退两步,先向涵方子作了个揖,见他脸上没有愠色,才转头看向单迹。见他眉清目秀,小脸顿时涨红了;再看他衣着华贵,说起话来就变得坑坑巴巴:“少,少主……”
涵方子看得挺乐,道:“越颐,这便是那二十童侍之一,宋静卿。静卿,何事如此着急?”
单迹看了看宋静卿的脸。尽管书中把这女子描写得倾国倾城,单迹也没什么实感,现在看到这张脸,他不得不相信,这小孩确是个美人胚子。他在心里猥琐了一番,想着她长大后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潜龙居出事啦!银长冰和huáng长老对上了!”
一听这话,单迹脑里的绮念全都没了,急忙拉住涵方子的袖子:“潜龙居在哪?老师你给我个方位我先过去。”
“什么跟什么?”纵涵方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大跟得上单迹的节奏,“银长冰不是我才带回的童侍吗?你怎么……”
“别管那么多了,告诉我。”说完这话,单迹也不等涵方子回话,默默地背起了传送术的咒歌。涵方子无奈,一边感慨自家徒弟越来越有专政的倾向了,一边用拐杖指了个方位。
只听“嗖”的一声,大火自单迹身上燃起。随即,人影消失不见。
宋静卿被吓傻了,竟晕了过去。涵方子长叹一口气,将宋静卿搬至书阁门前,让她靠着休息,才慢悠悠地走向潜龙居。
传送术比“此端”的任何一种jiāo通工具都要方便,不过一眨眼,单迹就到了潜龙居,正落到银长冰面前。看到一团火焰烧出一个人,银长冰倒不稀奇,只轻哼一声表示问候。
单迹也没来得及生气。他前方是气得胡子发抖的huáng青云,再前方是拿着武器的教众,他就算有气也得憋着。他转头看了眼银长冰,做了个口型问:“大爷您惹什么麻烦了?”那口气和表qíng,简直就像两人是认识十数年的老友。
谁料银长冰并不领qíng,用一贯的音调道:“这是我的事,不劳少主费心。”
单迹侧了侧脑袋,这才看见银长冰身后还护着一个人,是个四五岁的女童。他对银长冰的xing格了如指掌,很快就猜到了起因经过。
huáng青云本就不满单迹搅合,听了银长冰的话,更是不满:“这的确是我们的事,越颐,你就先回去吧。回去晚了,饭菜都凉了。”
单迹下意识地伸出一手护住银长冰,幽幽地说:“huáng长老,这几个孩子是老师特地给我请来的童侍。他们初来乍到,年纪又小,不懂规矩,huáng长老高寿,还请海涵。”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然而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这言下之意便是,这些是我的人,不要乱动;huáng青云这么大个人了,和小孩子计较不嫌丢脸?银长冰听着觉得别扭,但到底是个聪明人,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同胞,也就没吱声。
huáng青云看这言越颐气焰越来越盛,更来气:“他一个下人,竟敢顶撞我。何况这孩子筋骨不行,术法无能,你留在身边也没用。我就为你清理门户吧。来人,把那孩子给我抓来!”
huáng青云身后的人看到少主来了,便不敢轻举妄动。可一听这孩子术法无能,对少主没什么用,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前冲。
“住手。”单迹喊道。可惜他的童音本就没什么威慑力,周围还一片混乱,自是没什么人听他的。
单迹伸手护住银长冰,发现这孩子竟有些颤抖。是恐惧?还是愤怒?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单迹心里五味杂陈,复杂的滋味从腹脏处蔓延开来,流至舌尖,叫他无法开口说话。
虽然那些侍卫们们都小心地避开了自己,向身后进攻,但单迹还是觉得,他们在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脸上抽。
世间人之所求,不过权与力也。有力者,虽不一定为正义,却一定为正道。凡事皆由有力者做主。你可以选择淡泊一生梅妻鹤子,也可以选择争当人上人,但是,唯有握力于手中,才有资格去过自己的人生。
身负无与伦比的赤瞳传承有何用?自己现在仍不过是一枚棋子,任人摆布。即使有那么一点倔脾气,也会很快地被他人碾压。因为现在的自己还不够qiáng大,不过空有一番头衔而已。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那些人会毫不顾忌自己,真的往自己身上挥舞拳脚。
由此,他生出了愤怒,一种全新的、对自己的愤怒。一个个记得不甚牢固的术式忽然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他眼前,黑色的双眸在不知不觉间染成了红色,眼波一动,便好似有鲜血淌过。他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大圆,尔后轻弹指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个巨大的火圈自他脚下开始,向外扩展,越变越大、越变越高,直至弹开所有的敌人,形成了半个单迹那么高的火墙。
“本尊说,住手。没人听到吗。”眼中的血色还未褪去,他的食指还伸在身前。从那指尖流出的每一滴血,都使那火墙烧得更烈一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许多,不再是稚嫩的童音,反而显得十分空灵。
周围寂静无比,huáng青云也瞪大了眼睛。既具攻击xing又具防御力,而且术式简单,此等术法……即使可以记下,也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可使出来的。
“huáng长老,你说长冰顶撞了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将这四五岁女童带回家成为你那丑陋弱智的儿子的童养媳?”单迹稍抬起下巴,血色的红瞳在火光的映she下显得格外妖异。
“丑陋弱智?”huáng青云回神,“言越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huáng长老,”单迹一挥衣袖,在火墙中打开一条道,他悠然自得地从道中走出,火墙又合上,牢牢地保护住了银长冰和女童。“本尊敬你为我教殚jīng竭虑鞠躬尽瘁。”
虽然书中言越颐惯于称呼自己为“本尊”,但到这个世界以后,单迹一直在长老们面前称呼自己为“我”。这次改口,是下定了决心与huáng青云势不两立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huáng青云下意识后退。“本尊不忌功高盖主,但却决不允许谋权篡位。你给本尊记住了,这等背叛的行径,不可再有下次。”
说完,他又走了几步,到了方才冲至前面的教众身边,道:“还有你们,好好想清楚以后该跟着谁。这潜龙居里的所有人,都是本尊的人,动他们,就等于冒犯本尊。记住了。”
涵方子到了好些时候了,他拉着沈瑜一起,看了一场好戏。这沈瑜,其实也是涵方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人商量了许久,都觉得言越颐的改变实在是无法解释,本来还心存疑虑,这会儿看了他的表现,认定此人具有带领云影之能,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眼见差不多了,涵方子才站了出来,皮笑ròu不笑道:“诸位,少主年轻气盛,正在气头上,还请大家见谅。先请回吧。”
眼见人去了大半,单迹解开了火墙,整个人一软,瘫在了涵方子怀里。
银长冰把女童jiāo给其他人,才跑道单迹面前,很小声地说:“我欠你一个人qíng。”
单迹哑然失笑,摸了摸银长冰脸上的淤青,道:“你这孩子,连谢谢都不会说。老师,待会让药师帮这孩子看看。”言罢,他伸出手,“那我便用那个人qíngjiāo换你这个朋友吧。”
银长冰看了他一眼,僵硬地和他握了握,低声嘟囔着:“什么孩子,你不也只大我两岁吗。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啊?”
涵方子抱着单迹,看着这平日里冷冰冰的孩子难得的多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银长冰本就没想让单迹听到,可他偏偏听到了,还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潜龙居,潜龙居,你可知为何让你们住在潜龙居?因为你们都是潜龙啊,必成大器。我一定要拉好关系才行……”那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有如梦呓一般。
最终,一片静谧被撕心裂肺的咯血声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打斗的场面......后面的打斗也会很难看......

  ☆、益友

  “少主,喝了这碗药。”
“少主,喝了这碗粥。”
“少主,多盖chuáng被子。”
“少主……”
“你们够了!”单迹终于忍不住发起怒来。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被各种伺候的声音所困。那日因为使用了等级过高的术式,他力竭以至鼻、口三窍流血,在chuáng上瘫了四天,又被压着修养了三天,这下实在憋久了闷得慌。
“老师啊,我求求您,带我去书阁吧。”单迹抓着涵方子的袖子,面色沉痛,“还有两个半月我就上乌晓山了啊,再不学一些会输的啊。”
“输又有何妨?”涵方子把一碗黑乎乎的药举到单迹面前,“你再这样使用术法,小命就没了。”
“不行,这赌我真的输不起,”单迹接过药碗,几乎是看也不看地一饮而尽,“老师,我保证不会再出那样的事了。只要掌握好施法力度,就不至于力竭不是?”
涵方子被他一口饮尽那一碗药的壮士气魄打动了,沉思了半晌,缓缓点头道:“也行,不过呢,我会派一个益友和你一起去。”
“益友?”单迹瞪大了眼睛,不过马上就意识到了是谁。
果不其然,听那涵方子叫了一声“长冰”,一个身着素衣的小男孩便走了进来,用冰蓝色的眸子极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
涵方子于是甚感欣慰地拍了拍单迹的脑袋,摸了摸银长冰的头,转身出门。
可怜的单迹回神,这才体会到那药的滋味,简直是苦得惨绝人寰。他在这厢咳得泪流满面,银长冰在那厢看得十分欢乐。等他咳完了,银长冰才慢悠悠地晃到他面前,道:“有几个人想见见你。”
“谁?”单迹拿过桌面上的手帕,擦了擦嘴。
银长冰见他毫无警惕之意,表qíng也缓和了一些,朝门口招了招手。一群孩子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加上银长冰,正好二十个。除了银长冰,所有孩子对着尚在榻上的单迹鞠了一躬:“少主。”
单迹嘴角勾了勾,将手帕放下,道:“不用如此多礼。以后大家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了。”
单迹的五官遗传自他的母亲,虽然没有好看至倾国倾城,但也是极其出众的。整体上看,既不失了女子的jīng致,又不失了男子的英气,用眉清目秀来形容是恰到好处。可偏偏,在“此端”时被一身猥琐的气质掩盖了,到了这边又时常为qiáng盛的戾气遮去了光华。只有像这样温和地笑起来的时候,才显得格外动人。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单迹拉过离得最近的女童,才发现正是自己前些日子救下的孩子。也不知道涵方子安的什么心,找的全是幼童,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四五岁。银长冰年龄最大,又早慧,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这些人的首领。
“告诉你有何用?你肯定记不住。”银长冰站在不远处,背靠着墙壁。这人明明穿着一身素衣,全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息,但说起话来冷冰冰的,有事没事找茬,动作又充满了痞气,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单迹看着他,连连摇头,摇了几个来回。银长冰正yù开口询问,单迹看准他张口的时机打断道:“你们这位……长冰哥哥说得对,抱歉哦,我无法完全记住。不过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们的脸已经印在我心中了,相处久了,连声音、xing格举止我也都会记下来。到那时,无论你们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回来。”
这么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小孩中已有几个年龄稍大的女童脸红了起来。银长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花了数月树立起来的领袖地位就这么被三言两语抢走了,也是心痛不已,恶狠狠地吐出四个字:“油嘴滑舌。”
单迹认认真真地、一个接一个地看完了这些孩子的脸,最后目光落在小女童身上,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童答:“我还没名字,但长冰哥哥给我取名叫莲苑。”
是了,莲苑,huáng莲苑,原著中被银长冰当做妹妹,却真的被迫成为huáng青云那傻儿子妻子的女孩。单迹感到故事慢慢走向远离原著的道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到达结局,自己做出的那些言越颐不会做的事是不是正确的。
他深深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却无变化:“莲苑,好名字。那长冰哥哥有没有说你姓什么啊?”
莲苑看了看单迹,又看了看银长冰,摇了摇头。
单迹想,既然这女孩不用嫁入huáng家,姓还是取一个的好。有诗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这么想着,单迹伸出手指,在女孩的额心轻轻点了点:“那便姓秦吧。秦莲苑,如何?”
他这最后一句,不是问莲苑,而是问银长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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