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开撑着膝头支起了手,单手托着腮,仔仔细细的看着简远吹孔哨,这跟他平日弹钢琴甚至拉小提琴的模样大不相通了。弹奏那些乐器的时候,简远像是变成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焕发出截然不同的光彩跟生命力来,可是吹奏孔哨的时候他很自然,也很平凡,就好像他只是即兴来上这么一段,还可以在吹奏的时候跟顾云开眉目传情一下,唯一没变的就是曲子很动听。
当然也可能是在表达音乐时表现手法不同的原因。
在简远第三次抛媚眼过来的时候,顾云开忍不住笑倒在了床上,简远把孔哨系在手腕上,一把扑到了顾云开肚子上,牢牢的压住了他。
“你笑什么嘛?”简远蹭了蹭顾云开,仰起了头,分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要去问顾云开在笑些什么东西。
“你干嘛吹的时候老对我挤眉弄眼的。”顾云开被简远压得简直快喘不过气了,他伸手推了推,两个人翻了个身,简远像是只爬树的松鼠似的窜上了枝头,蜷着腿,抱着一个枕头执拗的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挤眉弄眼呢?”
这……
这个问题倒真是问倒顾云开了,他沉思了好一会儿,严肃道:“因为这样子太好笑了,你不可以一边对我挤眉弄眼又一边不准我笑。”
稍微有点不妙。
顾云开很努力的试图回忆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习惯这种幼稚的近乎弱智一样的恋人对话,然后意识到自己正在跟简远一起傻笑。简远手腕上的孔哨晃晃悠悠的飘过空中,他忽然张大腿像是螃蟹似的夹住了顾云开,沉思道:“那我现在没有对你挤眉弄眼了,你为什么还在笑我?”
“你不喜欢我笑吗?”顾云开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子,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简远下意识摇了摇头,微微撅起嘴道:“那还是很喜欢的,我最喜欢你笑着的样子,不过我不喜欢你笑话我,好像我没做好一样。”
顾云开忍不住又闷声笑了会儿,他眨了眨眼睛,勉强在简远的“小肥腿”碾压下挣扎着跨出一条大长腿来压在简远的身上,认认真真道:“不会,只要是音乐方面的事情,你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至于其他的嘛……那就……嗯……”
“其他方面?”简远一下子急了,立刻翻过身来撑在了顾云开身上,严肃无比的看着他,“顾云开同志,请注意你接下来的用词,因为它很可能会挫伤一个年轻人脆弱的尊严。”
“你画画那么难看。”顾云开在他怀里笑得险些弓起身来,伸出双手环住简远的脖子,轻轻拍了拍,无奈道,“年轻人,自己心里就一点儿数都没有?”
简远直直的看着他,然后蜻蜓点水一样的在顾云开嘴唇上亲了四五下,伸手大大的抱住他,两个人像是抱在一起的两只无尾熊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简远八爪鱼般缠着顾云开,恨不得四肢都全缠到顾云开身上去,晃来晃去好一会儿,音乐家才终于开了口,有点闷闷的说道:“我听说今天的拍摄很危险。”
“那你是听谁说的呢?”顾云开气定神闲的摸了摸那一头的卷毛,头发缠着修长的手指卷了一圈又一圈,声音云淡风轻,甚至还隐隐带了点笑意。
简远的求生欲望相当浓烈,硬是从低沉醇厚、性感的堪比诱惑的男人嗓音里听出了危机四伏的险情,于是毫不犹豫的卖掉了自己的师兄兼发小,诚恳而利索的说道:“阿诺德。”
他像是熊宝宝一样紧紧抱住顾云开,试图展现自己十分的无助、柔弱、容易被欺骗的一面。
尤其是非常容易被阿诺德这种人欺骗。
“嗯,是挺危险的,不过还好,现场有很好的保护措施,所以只是看起来非常吓人,实际上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的。”顾云开想了想,又安抚他道,“不过史密斯的确是个戏疯子,炸点小场面不好吗,非要搞这么大动静,场面人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少跟这老爷子有工作上的交流比较好,你也少跟他玩。”
简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疯狂赞同了这个意见。
格伦多比的天空不是很美,不知道是不是跟这座被摧毁的城市有关,天总是灰蒙蒙的,满是雾气,像是随时随刻都会下雨,太阳仿佛深藏在闺阁里的大家闺秀,总是不太肯出来露露脸,就算偶尔现身,也如昙花一般稍纵即逝。
酒店里头常年开着灯,窗帘拉着,一下子有些昼夜颠倒的错觉。顾云开拍了这么长时间的一场戏,这会儿猛然放松下来,也难免觉得筋骨酸痛,他竭力舒展开自己,懒散的躺在床上,爆炸的余波这会儿铁定已经消失了,可留在人记忆里的震撼力还是顺着身体真实而毫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顾云开揉搓了下微微颤抖的指尖,干涩的眨了眨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快要结束了。”
简远坐在他身边捧着脸,轻轻的点了点头,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放松似得松懈了下来,轻声道:“终于快结束了。”
“你怎么比我还累。”顾云开忍不住笑,屈指去弹简远的额头。
“因为我会很担心啊。”简远也不反抗,任由挨了一下,不过顾云开倒也没用很大的力气,毕竟这只是小小的情趣,情人之间无关紧要的亲昵,不知分寸打太重了就过分了。顾云开本来想取笑他什么行业没危险,可看着简远纯粹透彻的双眸,忽然又哑口无言起来,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让你这么担心,累坏你了。”顾云开放松的枕在了柔软的枕头上,手松松搁置在腹部,转过脸去全神贯注的看着简远。
简远眯着眼睛笑了下,一瞬间脸有点儿像是只偷吃了东西被抓个正着的小浣熊:“如果这种事是云开喜欢做的,就没关系。”
“哪怕很危险?”顾云开故意问道。
简远歪着头想了想,好半晌才道:“我有段时间很喜欢杂技,还特意跑去很多不同的马戏团观看,很多人是迫于生活,可也有些人是发自真心的热爱挑战,他们想要挑战自己乃至人体的极限,听到结束时观众的喝彩声。”他的声音清清亮亮的,这会儿却放得很轻,微微笑着说道,“为了生活可以选择各种各样的未来,可是梦想不一样,如果你想,又有能力去做,那是你的自由。我固然担心,害怕,可选择继续这个梦想还是放弃它,是你的选择,我不能强迫你为了我的安心放弃。”
“因为你对我而言,既是命中注定,也是不可或缺。”
顾云开呆呆看了简远乖巧的笑脸好一会儿,忽然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做不到这样绝对的尊重跟宽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冰冷起来,“如果你会去做那些让我担心害怕的事情,我恐怕会跟你大吵起来。”
“像伯伯那样的?”简远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着询问道。
顾云开顿了顿,半晌才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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