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莺歌这一连串的举动,让周则很为诧异。
这些年,傅莺歌养尊处优惯了,高宗也一直把她捧在掌心里。后宫虽说不睦,却没人敢过分招惹皇后娘娘。让她拉下脸来求人,这恐怕还是周则第一回见。
“母后知道您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周则问道,见傅莺歌不回答,周则大笑了两声,“像一只被人踩在脚下的蝼蚁。”
傅莺歌没说话。照常理来算,从慈安到金陵快马加鞭也需要一天一宿,苍玺还要带着军队,路上行程自然要耽搁。算着日子,苍玺最起码还有一天才能抵达金陵城。
再者,周则说的也不错。她现在的样子,的确像一只蝼蚁——一只求人施舍的蝼蚁。事实如此,傅莺歌无力反驳。此时此刻,即便周则逼宫,她手上也没有能够调动兵马的兵符,唯一有的是傅瓷手里的玉龙头。
第二百二十六章丧龙钟
然而,周则却把傅瓷囚禁在了玺王府。
这十几日来,皇宫与玺王府仿佛断绝了联系一般。
见傅莺歌不说话,周则十分得意,好像这十几年来一切不公都没有白白忍受一般。
“来人”,周则冲着两旁侍卫喊道,两个侍卫一起拱手等着周则下命令。
“带皇后娘娘回椒房殿,无孤的命令不得让娘娘擅自离开”,周则吩咐道。得了命令的两个侍卫一起来拉傅莺歌。傅莺歌不顾形象的跪地哭喊,侍卫不敢对皇后动手动脚,一时之间,局面十分混乱。
正当傅莺歌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时,乾清宫的大门被人推开。
来人正是苍玺!
苍玺看着两个侍卫在皇后身旁面色不善,又看见傅莺歌跪坐在地上,周则站在一旁,赶紧上前搀扶起了傅莺歌后才跪地行礼:“儿臣苍玺,见过母后!”
傅莺歌见到苍玺的那一瞬间简直是热泪盈眶,急忙让苍玺起了身。
周则对苍玺的态度从来都不友好。这一回,既然被苍玺抓着原型了,周则也就省去了装下去的麻烦。
“玺王爷回来的倒很是及时”,周则冷冰冰的说道。
他没想到苍玺能回来的如此之快,快到打乱了他许多计划。
原本,周则是打算在火上浇油一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给高宗这副病驱添一把火后。没想到,让傅莺歌拦下了。
苍玺回来之前,朝臣们多半是站在他这边的。苍玺那些个部下看他远在慈安,自然懂得收敛光芒。如今,苍玺回来了,他的部下们自然不肯再忍气吞声的过下去。
苍玺没正眼看周则,扶着傅莺歌就要往乾清宫走。
见苍玺如此傲慢无礼,周则拦下了这两人的去路,“王兄领兵一趟,连孤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则这话说的声音很大,站在一旁守院子的士兵纷纷朝这边侧目,“不敢。”
说完之后,苍玺扶着傅莺歌头也不回的进了乾清宫的正殿。
苍玺与傅莺歌来到高宗床榻前,高宗的神色比以往要好一些。
高宗看到苍玺回来,笑了笑。他的笑容很苍白,也很和善,有点像刚刚把苍玺带进宫来的那个慈父模样。
高宗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苍玺懂他的意思,遂而握着高宗的手,说道:“父君放心,沈氏已经伏法。”
高宗点了点头,苍玺提了一嘴周义后看见傅莺歌在冲着她轻微摇头,苍玺会意,没再把话说下去。
看样子,高宗还不知道周义已经去了的消息。
也是。周义是高宗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让他这将死之人还要承受失子之痛,委实是有些不仁道。
话到了嘴边,苍玺改了改口,“父君放心,老四那边一切安好。他受了些小伤,车马劳顿儿臣已经让他回去休息了。”
高宗点了点头,苍玺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点点泪光。
苍玺猜测,高宗应该已经猜到了周义的死讯了。只是,碍于皇后在苦心瞒他不方便给她泼冷水罢了。
“朕、朕有话,交代玺儿,你们都、都退下”,高宗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他声音还是有些虚,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傅莺歌点了点头,带着一众宫女退出了房间。
傅莺歌走了之后,高宗努力挺了挺身子想要坐起来,苍玺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在高宗后背下面垫了个枕头。
“义儿,义儿到底如何了?”高宗问道。
苍玺不打算瞒着高宗,在他看来,高宗定是看出了端倪才会问他,遂而语气很平缓的说道:“老四走了。”
高宗闭了闭眼,眼部松弛的肌肉之下可以看到两行老泪。
“痛、痛苦吗?”高宗含糊不清的问道。
苍玺微愣。
他没料想高宗会问这个问题。
看周义那遍体鳞伤的模样应该是受了不少伤。只是,他该如何跟一位窝在病榻上的老人说,他的儿子生前受了一顿皮鞭,最后还是被火烧死的?
思前想后,苍玺决定不与高宗说实话,“不痛苦,父君安心,他走的很安详。”
高宗点了点头,睁开了双目。他想对稳稳当当的坐起来,但奈何气力太小,始终没能如愿以偿。
“护、护好皇后”,高宗握紧了苍玺的手,与之四目相对说道。
苍玺同样握紧了高宗的手,“父君放心,儿臣一定护好母后。”
高宗笑了笑,那只紧紧与苍玺相握的手没了力气。
苍玺知道,高宗殁了。
在高宗的床榻前趴了很久,苍玺才慢悠悠的起身。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一月之间,家国统统陷入危机。
不仅如此,他看着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
苍玺的情绪缓了缓才出了乾清宫,傅莺歌在门口一直站着。看到苍玺出来之后急忙迎上去,“圣上——?”
傅莺歌的话还没说完,苍玺打断说道:“殁了。”
听到这消息,傅莺歌往后退了两步,多亏夭桃在一旁扶住了傅莺歌。
今天这个结果,傅莺歌早就想到了。只是,真的来临时,傅莺歌还是有些受不住。
苍玺与高宗不是十分亲厚尚且伤心难过,傅莺歌这个被高宗宠到骨子里的女人该如何熬过这一关?
苍玺想着,喉头愈发哽咽。
“敲丧龙钟吧”,良久之后,傅莺歌才说道。她的语气很平缓,平缓到让人察觉不到一点点的悲伤。就好像,死去的这个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与她丝毫不想干的人。
“母后”,苍玺轻声唤了一句。
傅莺歌摆了摆手,不自觉的留下了两行眼泪,“本宫受得住。”
苍玺点了点头,亲自带着人去敲了丧龙钟。
丧龙钟是一口古铜色的大钟,上面雕刻着两条龙。能配敲响这个钟的是那些英明神武的帝王和那些个对朝廷有极大贡献的人。此钟不轻易鸣响,鸣响必是有国丧。这钟二十年前敲过一回。
彼时,苍玺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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