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些大,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大厅被他这一嗓子吼得瞬间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人的眼神都像在看智障。
杨知文的官声如何,去问问大越朝的百姓就知道了,自从他执宰首辅以来,苛捐杂税数不胜数,大部分官员都是他的党羽,朝廷简直成了杨家姓。大量的百姓失去土地成为流民,人人谈起他就是呸一口口水,恨不得生啖其肉,当然每每骂杨知文的时候,崇正皇帝也讨不了好,反正他哥俩一个姓狼,一个姓狈,组个组合出道叫狼狈为奸,当然这都是周颐总结的,不过崇正皇帝和杨知文确实不招大越百姓的喜欢。毕竟百姓们的日子过苦了,第一个责怪的自然是头头们。
大越朝百姓对崇正皇帝的印象:呸,昏君,对首辅杨知文的印象:呸,狗官。
在书生中,骂杨知文似乎也成了流行,每个人不骂上一两句,简直就失了读书人的气节。
现在竟然有人站起来为杨知文说话,这是真勇士啊。
“好个逢迎拍马之辈,你这么昧着良心说话,吾耻于与之为伍!”翻译过来就是:呔,你这个只会拍马屁的小人,老子不屑和你站在一起。
“说的好,我辈读书人自有气节,岂能为权贵折腰!”有人附和道。其他人也大声叫好,对那个说杨知文好的书生进行了一面倒的声讨。
“谁在污蔑杨首辅的名声?”就在众人闹闹哄哄之际,一对插着刀的官差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扫视全场后,冷冷的说道。
刚才还竭力声援的书生们瞬间如掐住脖子的鸡,都把头缩了回去。
整个客栈瞬间落针可闻。
“就是他,就是他首先污蔑杨大人的,小生不过是抱不平,为杨首辅讲了一句话,这些人就联合起来声讨我。”拍杨知文马屁的书生站起来立刻指着最先说杨知文坏话的那人道。
那书生倒也有骨气,站起来哼一声:“说了又怎么了,他杨知文敢做,还怕别人说。”
周颐看了,也不知如何说这书生好,冲动是肯定的,他敢说这事要真传到杨知文的耳朵里,这书生这届的科举是别想了。
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读书人的气节吧,一个王朝总得有些脊梁不被压弯的人才会有希望。
“呔,竟敢污蔑杨首辅,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给我把他拿下。”那官差听了,直接将吩咐人将书生绑了。
“你们干什么,我是举人,你们没有权利拿我,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罔顾王法。”
周颐本以为这家伙要接一句电视剧里的经典对白: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不过这官差还是没那么大的胆子的,只说道:“你是敌国的奸细,杨首辅为了我大越呕心沥血,你造杨大人的谣,污蔑他的名声。就算宰了也不过,对你讲什么王法。”
“我是赶考的举人,我有清清白白的身世,你休想污蔑我……”那书生也不服输,即便被绑了,还是硬气道。
“带走带走。”官差挥了挥手,又扫视了一眼大厅:“你们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败坏杨大人的名声,一律按奸细论处。”
大厅里所有的书生听了都愤愤不敢言,包括那个拍杨知文马屁的书生。他以为这些官差最多也就一句呵斥了事,哪想到真的竟然敢绑人。
毕竟大越朝开国以来,从未听说因言获罪。
那官差走过去拍了拍书生的肩膀:“你很好,你的忠心杨首辅会看见的。”
“呵呵……”那书生勉强笑一句。
“呸……”等官差走了后,大厅里其他人站起来愤而对这告状的书生相继喷口水,每个人脸上都是明晃晃的嫌恶。
读书人,士大夫,有自己的尊严,现在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同阶层的人只因说了一句真话,就被抓走,觉得杨知文将所有读书人都未看在眼里,心里愤恨不已,不敢找他的麻烦,这个书生自然就受到所有人的厌恶了。
周颐看了摇头,他不知道带去的那个书生会被怎样处置,但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偌大一个王朝,杨知文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只手遮天,总有潜伏的政敌在。
而且这次得罪的可是读书人阶层,何况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对士大夫的优待是维护封建王朝的基石,所有读书人不顾一切的读书,就是为了获得功名。而现在,一个官员竟然罔顾历代朝廷对读书人的优待,也就触动了所有读书人的神经。
这件事若被有心人利用起来,绝对够老杨喝一壶的,真真是,天要使老杨灭亡,必先使老杨疯狂啊!
其实这倒是周颐想差了,杨知文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屌丝混到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他的政治智慧自然是大大的有。而且早些年为了爬上高位,什么样的委屈没受过,自有唾面自干的本事。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被人骂惯了,再添一个书生骂骂,也没啥,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再说他如今身居高位,已经成了一头大象,一个蚂蚁般的书生再怎么口沫横飞的叉腰对他逼逼,也不会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不过他的权利大了,攀附的人就多了,有些人实在太蠢,即便首辅大人不想要,那些人也会绞尽脑汁的讨好他。
他的名声这般差,手下那些拍马逢迎的狗腿子可是出了大力。不是有句话叫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吗,杨知文作为这些泥腿子们的精神偶像,出了事自然要担着。
就像这件事,也完全是京兆府尹为了讨好杨知文干出来的傻缺事。
今天这一幕对赵宇文的世界观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一直回到院子后他还是不敢相信,跟着进了周颐的房间:“周颐,他们怎么敢如此轻易的抓走一个功名在身的举人,难道杨知文他不要名声了吗,他如此行径,堵得住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之口吗?”
周颐默然,他也实在想不出杨知文为什么要这么干。虽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若得罪了所有的书生,只怕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权利到大一定程度的时候,的确是可以颠倒黑白的,否则指鹿为马的成语是怎么来的呢!
这些书生要是没有人联合起来,就像一盘散沙,的确成不了大事。
“姐夫,安心念书吧,这些事还是少去参与。”周颐只好拍拍赵宇文的肩膀,安慰说道。
赵宇文点点头,“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经过这一件事后,客栈的气氛顿时冷静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告状的书生受到了所有人的白眼,这家伙的名声是彻底坏了。
没过几天,周颐早上起来,便见这书生挎着自己的小包袱走出了客栈。
“可算是走了,如此小人行径,奴颜媚骨,简直是我等读书人的耻辱。”有人看着他的背影呸一声,恶狠狠的说道。
周颐摇头,告状的这名书生想拍马屁,却太赤裸裸了,人家做丑事还要扯块遮羞布,他这么直愣,只怕就算攀上了杨知文,拍马屁的功夫也不如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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