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景走出午门,进了轿子,边摩擦着手指边想到:杨老鬼,莫非以为他是傻子不成,现在明摆着皇上是护着周颐,难道杨老鬼挑拨几句,他这时候还要上去找周颐的麻烦?那不是自己找死呢!
杨知文笑着出了午门,见邢景的轿子已经走了,摸了摸胡子,罢了,若邢景冲在前面找周颐的麻烦,那是最好不过,若是邢景不去做,他也不会在周颐圣眷正隆的时候去找不自在。就让那小子再逍遥一阵吧,不过皇帝……可是个薄情又善忘的人啊,他能记着周颐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呢!
杨知文和邢景两位阁老联袂而来,想找周颐的晦气,却不曾想又被多免了一个月的职,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
一个五品芝麻官,让首辅次辅接连吃瘪,即便周颐人远在元平府,朝廷上所有人这时候也不敢忽视他了。
而在元平府的周颐这时候正在和马臼尹打机锋。
周颐来了元平府三天,掺和到了赈灾事宜三天,被王彦允问斥了一顿后,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正事,要开始查堤坝贪污案了。
大越朝在运河的省府设有漕运使司,统管运河之事,加固堤坝也是这漕运使司在负责,周颐想查这案子,自然略不过漕运使司陶峤。
“陶峤?周大人,您不说我也正想给您汇报,这陶峤在朝廷派您来之前,就已经找到下官,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去年堤坝加固的十万两银子,他拿了一大半,哎,这也是下官这个上官做得不到位,陶峤始终是我治下,却犯下这等人神共愤的大错,都是下官监管不力啊。”马臼尹一脸的悔恨交加。
周颐笑眯眯的看着他表演,等他说完了才道:“马大人身为一府首台,自然是日理万机,这陶峤自己贪污,又关马大人什么事呢,哎,我虽然理解马大人,不过别人就不好说了,其实要我说实话,马大人公务繁忙,下面的人在做什么,马大人哪里有闲暇顾及呢。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陶峤辜负马大人的厚望罢了。”
“周大人……下官,下官……”马臼尹被周颐说的深受感动,眼圈都红了,“大人您体恤下官,下官就算遭受再多的误解也甘心了”说罢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周颐递给马臼尹一杯茶:“马大人,喝杯热茶,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带我去见见陶峤吧。”
“哎,好。”
陶峤被关在元平府的大牢里。
他虽带着镣铐,披头散发,但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又是单间,看样子在牢里的日子还不错,周颐笑着说了一句:“马大人还真是体恤下属。”
马臼尹叹一口气:“这陶峤也算是干臣,管元平府运河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偏偏却耐不住心中的贪欲,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好歹也在下官治下这么多年,下官能为他做的也就是这点儿了。”
周颐听了,脸上的笑容蓦然收住:“马大人,这我就有话说了,这陶峤贪了修堤坝的银两,致使决堤,你看看,他害死了多少人,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同情的,若是同情他,那元平府十万亡魂又该如何安息?他们的冤屈又该如何申诉?”
马臼尹被周颐突然的变脸搞得有些怔愣,回过神来后连忙说道:“是,是,是下官想差了,周大人教训的是。”
周颐这时又弯了两只眼睛,笑着道:“马大人,刚才只是我开的一个顽笑,您不必当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陶峤在您治下这么多年,若是他一犯了事,您就对他严刑拷打,那也未免太没有人情味了些,相反马大人这样,倒是更让我相信您不是那种犯了事就把下属推出来顶缸的上官了,马大人,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啊?”最后一句话周颐说的非常轻。
但听在马臼尹的耳朵里,却让他心头猛地一跳,心里警惕不已,面上笑着应和:“对,对,周大人说的都对。”
周颐笑一声。
马臼尹都快被周颐搞得神经衰弱了,恨不得直接吼一句:笑什么笑,你他娘的到底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马大人,你自去忙你的事吧,陶峤交给我就好。”周颐对着马臼尹说道。
马臼尹自然不好再留下来,离开的时候悄悄给了陶峤一个眼神。
周颐只当没有看见。
张志京和冯道伦这会儿跟在周颐身后,各自拿着一个本子,他们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无论什么事情都让周颐去做好了。
周颐让狱头搬了把椅子,施施然的坐下后,也不直接问案子的事情,而是看了一眼陶峤的牢房,道:“陶峤,本官看你住的还挺好的嘛,里面还有床,桌椅,甚至连笔墨书本都有,哎呀,这可是一个潜心做学问的好地方。看来马大人确实对你挺照顾的,你们之前的关系应该挺好的吧,你应该是马大人的心腹吧,他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
陶峤四十岁左右,看着还有些儒雅,坐牢了都不忘看书,看来是个爱读书的人。
他闻言讥诮的笑了笑:“钦差大人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何必这么旁敲侧击,堤坝贪污案全系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嗯,本官又没说这堤坝贪污案和马大人有什么关系,只是随便问一问罢了,本官才入官场没有多久,实在是对官员之间的关系好奇的紧,你不想说就算了吧。”周颐轻拍一下巴掌,笑眯眯的看着陶峤,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
陶峤给了周颐一个冷笑,不再说话。
“好了,既然你不想拉闲话,那咱们就进入正题好了,我看供词上说,你承认自己贪了五万九千两银子?”
“没错。”陶峤冷答道。
周颐点头:“也就是说朝廷拨下的十万两修堤银两,最终只有四万一千两用在了河堤上?”
“周大人学问还不错。”陶峤讽刺的说道。
周颐摸了摸下巴:“陶峤,再怎么说你现在也是阶下囚,你这样的态度对我是不是有些不妥,毕竟我可是你的主审官,你就不怕把我惹怒了?”
陶峤闻言,低笑几声;“陶某自知罪孽深重,左右也是一个死,还有什么好怕的,周大人若是想在我面前摆钦差的威风,那是找错了地方。”
“放肆,怎可对钦差大人如此说话!”冯道伦出声对陶峤喝道。
周颐对冯道伦摆了摆手,然后对着陶峤带着笑意说道:“那你可就错了,得罪我和不得罪我差别可大了去了。比如,你现在既然已经承认了是贪污案的主谋,那就是说你一定是贪了银子的,不过本官认为你只是被人推出来的炮灰,哦,你可能不懂什么是炮灰,就是弃卒保车。你就是那个被弃的小卒子,本官为了查出你幕后的人,动用酷刑,到时候我可以将你的妻儿爹娘拉到跟前来,让她们看着你是如何在酷刑下挣扎,炮烙,剥皮,扒指甲,或者抽了鞭子之后在伤口上撒盐水,也许你不喜欢这个 ,那咱们就来个甜蜜点儿,在伤口上滴蜂蜜,然后将蚂蚁放在你身上,让你亲身感受自己身上的肉被蚂蚁一口一口咀嚼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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