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陛下命各衙皆出一队赛龙舟,吕姨,今日未见王御史,莫非,王御史也被上官捉了去?”之所以荣意说“也”,卢昆阆这个太学博士就被捉了,谁让卢昆阆是太学里鼓打得最好的。
“是啊,他一身武艺,在满是文臣里的督察院里算得难得的,怎么可能不被捉。”吕撷英说着兴奋地咂下嘴,“特地给重崖作了身服帖的衣裳,定会教大姑娘小媳妇们看得脸红心跳,重岩那身量,看着瘦削,其实不然。”
吕撷英本来还想说一句“谁嫁谁知道”,但碍着孟约是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吕撷英便只和荣意交换一个“你懂的”眼神。
登上楼阁,龙舟已就位,吕撷英远远冲压根看不到谁是谁的出发点挥了挥手,便与孟约荣意一道坐下。左近皆是勋贵世家的女眷,多得是来为自家夫君自家兄弟鼓劲的,这时还没开始,便都在小声交谈,话题自然避不开城中热门。
“安国侯世子诚不是什么好东西,荣氏女既可怜却也可恨。”
“都那样惨了还有什么可恨的。”
“死的是不是枕边人都不知道,却来说当年有多情深似海。”
“督察院不也没验出来,再者说,安国侯世子要脱身,自然会寻个差不离的,烧成那样,不必面目相似,骨骼大体相同便可。”
“一个女人家,成日里扬名在外,她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如今才落这么个下场。什么桂园主人,叫我说,这赠号还不知怎么来的呢。”
“这话却不能说,陛下不过慕荣氏女才华,却并无爱慕之心。再者,陛下什么花没见过,哪会单指着这朵摘。”
这些话,荣意早听了满耳朵,再听到面上一波澜也无。忽然,屋里因一句话而静下来,那是一个极温柔的噪音,带着几分粘粘的糯:“报应罢了,她叫那么多儿郎魂牵梦萦,叫那么多女儿家因嫁为她魂牵梦萦的儿郎而闺中生怨,岂不是活该么。道是苍天有眼,何曾放过谁。”
酸荣意的,见不得她好的,落井下石的,多半不过是因这个理由。但谁也没说出来,说出来很有脸么,很值得骄傲么,嫁个丈夫,连人都捏不拢,好值得显摆哟。
忽然有人戳破,方才还低声咬耳朵的,这时都怔怔出神,再没谁搭话。
吕撷英见状拉着荣意的手便要越过去,荣意却摆摆手停下,孟约也觉得最好别停,谁知道沉默过后,还会不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我们走吧,龙舟赛快要开始了。”
荣意摇头,对孟约笑了笑。
“何必面上怜她,心里恨不得她死呢,说出来多痛快。她荣意就是个狐狸精,勾三搭四不知廉耻,是个人尽可夫的破烂货……看,骂完多舒坦。含着藏着,还得为她出声为她生怜,小心别憋坏自己。为那些恶心的男人怜她,我们难道也要跟着一块怜?哈,开什么玩笑,我不怕人知道,我就是见不得她好。见她如今过成这样,我高兴得恨不能日日欢歌饮宴,恨不得日日佛前咒她这辈子遇上的男人,尽都是混蛋。”
“虽……虽也不免这样想,但世风如此,却不好这样说。快别说了,回头为她挨骂多不值得,方才的话说过就算,我们只当没听到。”
走廊上,荣意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孟约想去拉她,却被吕撷英阻止,吕撷英摇头道:“我们劝不了。”
片刻后,不等人劝,荣意便自往前走,走进包间坐下后,荣意良久没出声,茶点上来,仆妇皆肃立一侧时,荣意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孟约:“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当年她看《三醮》把自己代入到女主角色时,都快要爆掉好吗,还曾对荣意充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觉得作者这精神病又发病了。不过,精神病作者说得也对——对那些盼你不好的人,最响亮的耳光不是直接打她们脸,而是帅气的活着,漂漂亮亮活一辈子。
当孟约斟字酌句说出作者的话时,吕撷英笑道:“正是这个理,这话该听年年的,但凡她能看透的,她都能比旁人透彻许多。”
孟约:这压根就不是我看透的好么!
就是她什么也不说,荣意也不过是消沉一段时间,慢慢地她自己便能找对打脸的方法。她转达作者的话,最多算是直接把答案剧透给荣意,帮她作了个剧情的弊而已。
有个不遗余力美化她的先生,真是种奇妙而又诡异的体验。
第53章 曲有终,人不散(二更)
鼓声响起,号子齐飞时,谁还顾得上讲流言,齐齐挤到栏杆前,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河面上。孟约对古人的加油鼓劲方式也算大开眼届,人家好风雅的,风雅到她都不怎么很测验听懂。所以,孟约只在人家喊的时候,跟着握手挥拳给她爹助威。
“呀,军汉们怎么反倒落到后头,禁卫倒还成,最先的那条船居然是工部的耶,工部的人吃什么了?”
“别说,快看,太学的船正迎头赶上,眼看着要夺第一。”
“这才前段呢,前段发力没用,后继有力才行,我看好禁卫……宫中禁卫果然个个英姿过人。”
“你是因为人家英姿过人才看好的吧。”
“督察院才真是不知道吃什么了,居然落在最后,还不如翰林院呐。”
“督察院多半都是翰林院出身,哪年不是落在后头。”
孟约远远看向才从楼下过的王醴,不由笑出声来,对吕撷英说:“王师兄一脸郁闷呢。”
吕撷英:“难为你能从他这张脸上看出郁闷来。”
王醴抬头时,孟约冲王醴挥拳:“王师兄,重在参与,不要紧哒。”
被围观的山雀糊一脸幸灾乐祸的王醴:……
“别摔下来。”
“才不会呢。”就是摔下去也不怕,孟约心说,我可擅长游泳啦。
荣意看一眼王醴,然后看向孟约:这窍没个十年八年,是别想开了,不知王御史这样默默守候,能守到几时。
不过,荣意却猜不透,王醴为什么不直接道明心意,王醴心中怎么想的,只他自己清楚。荣意以为,不说透,王醴可能会失去与孟约共渡一生的机会。荣意自觉看人不准,之前说起来,才会话到嘴边终不点破,有缘无缘,合不合适,还是得让当事人自己来。
最后赢的是太学,真是让人即不意外,又意外,太学往年都是前几名,少年人气劲足冲劲也足,再说太学日常功课里也有武课。只不过太学一直没拿过头名,今年忽然拿头名,着实有上人跌破眼镜。
“督察院和翰林院真是一点意外都不给人呐,年年垫底。”
对此孟约很想说一句:当官使人退步!
“这下你卢先生要得意了,太学这回能赢有一半功劳是出于他的计算。”吕撷英说完叹口气,她可以预见到卢昆阆很快要过来显摆,卢昆阆一旦高兴过头,言行就会大异于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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