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太后却浅浅抿了唇瓣,并没有接他的话头。
礼部侍郎弓着身子半晌也么有能直起来,皇上驾崩,出殡啊治丧啊什么的,的确有好多事情呢。他身为礼部的官员不得首当其冲么?
这话,没毛病啊。
“皇上大行,事发突然。”段太后缓缓开了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咱们南越江山稳固,还得立刻选出新的皇上出来主持大局才是。”
群臣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这个也是应该的。
“可是,皇上并没有留下子嗣。该如何选择储君?”
“为今之计,也只有从各位亲王府中选择合适人选,过继给皇上才是。”
“臣以为,这法子甚妙。”
“臣以为肃亲王府上六公子聪明的很,能担此大任。”
“臣以为,该选庄亲王府上的小孙子。”
“臣以为……”
四下里立刻就纷纷议论起来。
段太后的面色却一分分黑了下来,终于抬手狠狠朝着龙椅的扶手拍了下去。
“住口!”嘉宁紧随其后,立刻一声大喝。
她的嗓门素来大的出奇,这一嗓子顷刻间就叫大殿里静了下来。
“如今皇帝大行,我南越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你们一个两个食君之禄,在这种时候不好好想着该怎么为国分忧,反倒各个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你们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众位先帝么?”
众臣叫段太后一句话给戳中了心思,一个个闭上了嘴巴低下了头去。
“同你们说的那些人比起来,哀家有更合适的人选。”
段太后唇角勾起来一丝微笑:“皇上在世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同哀家提起过。说是我们南越能够国祚稳固,日渐强盛有一人功不可没。若是没有他定边疆,除匪患,根本没有南越的今天。”
“所以……”段太后朝着下方众臣慢悠悠瞧了过去:“皇上说,他这一辈子不要子嗣。若是有一日他大行殡天,便由我们南越的那位大功臣登基为帝。”
话说到这里段太后就闭了口,拿着眼睛朝着关泽秋瞧了过去。她相信,所有人一定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接下来只需要一起喊出关泽秋的名字,这事情就算成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鬼王殿下?”
哪里想到,他话音刚落,立刻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谁?”段太后拧眉瞧去,御阶下人头攒动,哪里能瞧得出是谁在说话?
“鬼王殿下在南越资历尚浅,臣倒是觉得皇上指的是忠亲王。”
“忠亲王是外臣,哪里能继承大统?”
“嗨,谁不知道忠亲王实际上是先帝的……他都有资格做亲王,自然有资格继承大统。”
“还是鬼王殿下更合适。”
“……”
段太后的脸彻底黑了,本来以为万事俱备,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和谐的声音?她朝着嘉宁狠狠瞪了过去。
嘉宁吸了口气一声怒喝:“闭嘴!”
于是,所有人就都闭嘴了。
“鬼王来历成迷,又粗俗残暴,哪里有资格做我南越之帝?”
段太后沉声说道:“忠亲王是先帝亲生子,为了躲避仇家才谎称为关将军之子。他的身份哀家自然可以证明。无论是身份还是功绩,忠亲王都是继承大统唯一的人选!”
话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白了,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言语。
再也听不到不和谐的声音,段太后终于满意了,面颊上也缓缓浮起了一丝笑容出来。
“方才这话可不是哀家说的,句句都是皇上的意思。哀家愿意遵从皇上的旨意,不知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臣请问太后,您说皇帝大行,可有谁瞧见了?昨夜也不曾听见丧钟,臣分明记得昨日早朝时候皇上还神采奕奕。”
“谁?”段太后再度皱了眉,朝着人群中瞧了过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然而,方才那一句话却立刻就点醒了众人,眼看着所有人眼底都带了几分怀疑。
“皇上昨夜驾崩事发突然,为了维护南越江山稳固,哀家密令宫人暂时不得发丧。等今日朝会选定新的君主之后,再行从长计议。”
段太后唇畔含笑,她早已经在下决心毒死容时的时候,便将所有问题和答案都给想好了。这些个疑问根本就难不住她。
“皇上得了什么病?可有太医问诊记录?皇上素来身体强健,怎么可能一夜病故?”
“皇上的身子早就出了问题,不过是硬撑着罢了。昨日朝会终于强撑不住吐了血,所有人该是都瞧见了。到了夜里,终于支撑不住了。”
说着话,段太后再度按了按眼角:“他是哀家的骨肉,哀家瞧着他每日里强装笑颜比谁都心痛。若是他能健健康康的,哀家愿意拿最宝贵的东西来换。”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少人已经低下了头去。
“南越古训,后宫不得干政。因何皇上会让娘娘来宣布新帝人选,皇上的圣旨在哪里?”
“是你!”段太后目光一凝,尖利的指甲朝着人群中某处指了过去。
赤金色的护甲在半空里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你是谁,站出来!”
她方才假意伤心,实际上则是拿手帕挡着脸,一直注视着下方的人群。终于叫她瞧见了说话的那人。
“泽秋,去,把他给哀家抓出来!”
“不必娘娘动手,本王自己来。”
群臣立刻分立了左右,眼看着男子一道颀长的身躯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他脸上那狰狞的鬼面具叫人胆寒。
“鬼王!你为何会在此?”段太后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次瞧见这个男人就觉得他会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方才本王的问题,也都是大家的疑问。请娘娘回答吧。”
“若是娘娘不能给大家伙一个满意的答复。”乐正容休声音一冷:“本王有理由怀疑,是你在假传圣旨!”
“你!”
段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却缓缓笑了起来:“我知你还朝没安好心,不然怎么日日带着个面具不敢见人?”
她淡笑着说道:“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叫人瞧见的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信服?”
“你分明就是想要挑拨我南越君臣之间的关系。”
“娘娘这么说,是否本王将面具给除了,说的话就可信了?”
段太后:“……”
她是这个意思么?可是……怎么叫他这么一解释,自己听着也成了那个意思了呢?
“可以。”鬼王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瞧了整整四年的恶鬼面具在那一刻,叫他伸手一把给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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