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
张员外苦笑道:“平城县老百姓造反,那都是被官府和大地主逼的。百姓糊口靠耕种,有田才能种出粮食,有粮食才能吃饱肚子。手中就那么几块田地,辛苦劳作一年,每年还要给朝廷交税纳粮,从前原本交的也不多,可是最近两年来,灵州的赋税越来越重,各种苛捐杂税、有道理没道理的,让老百姓不堪重负。他们交不起,只好把地卖给地主官绅,沦为了佃户。变成佃户更加凄惨,六成收成要交租,再加上转嫁给佃户的火耗和京官职田的送租脚钱,平城县百姓简直是苦不堪言。现在又赶上灾年,他们没饭吃、没路走,怎能不反?”
方德恩听得聚精会神,听到此处不禁叹息道:“原来如此。唉!这简直是不给人活路了。”
“现在民间动荡不安,不光普通农户,就连我这样的人也不能自保。去年被逼无奈割了山后两块地,给了知府盖宅子。”张员外苦笑两声:“好在祖上还有些基业,不然这样下去,我也要加入起义军了。”
方德恩面露忧虑之色:“难怪我月前刚到府上时,就发现府中戒备森严,原来是这个原因。我们此去金蟾山,也不知道哪几个地方已经起义,路好不好走。”
张员外安慰道:“这你倒无需太担心。目前闹得厉害的是宗家门那边。咱们岭南乡虽然也有几个民间组织,但听说都尚未成规模,一时半会反不了。”
“这宗家门是否也隶属于平城县?”
张员外见方德恩对这一带似乎并不是很熟,便解释道:“灵州下属四个县,平城县是其中之一。平城县下面一共两乡十村,这两乡一个是岭南乡,另外一个就是宗家门,而咱们青石村是隶属于岭南乡的。那个宗家门虽然不叫乡,但它在辖制上是乡,只不过因为那里是宗家的地盘,当地老百姓多年来叫惯了宗家门,所以就一直那么叫了。”
方德恩心中一动:“大哥方才所说的宗家,莫非就是江湖中传言的宗门?”
张员外微微颔首道:“正是。”
“我听说,这宗门……就是无极门?”
“贤弟行走江湖,果然消息灵通。不错,宗门就是无极门。”
方德恩抚掌道:“我早听说无极门的大本营就在平城县,原来就是宗门!宗门的掌门宗九宗老爷子,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只是他们为何会弃用 ‘无极门’ ,又用起了本家的名号?”
张员外面露无奈的神色:“自去年以来,官员抢地,官逼民反,无极门联络召集各个民间团体反对灵州官员,灵州知府把此事奏上了朝廷。自那以后,朝廷对无极门打压得厉害。那段时间,无极门的门人在外寸步难行,所以为了行事方便,便改为宗门了。”
“原来如此。只是那宗门是江湖帮派,又怎会跟农户起义扯上关系的?”
“宗门虽然是江湖帮派,但在宗家门的地界上,官员强抢圈地的事时有发生。宗门眼看老百姓受苦,对地主官绅也是深恶痛疾,外加现在反抗地主州官的民间组织越来越多,所以从去年开始,宗门就想借机召集组建一支义师,广纳有识之士,为民请命。唉!可惜风头太劲,成了朝廷的眼中钉,那时的宗门还叫无极门,他们被朝廷追杀得七零八落、四处逃亡。今年以来,朝廷镇压无极门的风声不那么紧了,宗九宗掌门就打出宗门的旗号,重新召集人马。”
方德恩听完,心中暗道:“宗门此番做法固然是深明大义,但其他的起义之师想必个个也都是这么想,倘若最后没有一个出来引领群雄,只是各自为战,只怕难成大事。”不过他心知宗门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如果朝廷就此不再打压,宗门从此重振旗鼓,做领头军的希望也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方德恩对张员外说道:“幸好有大哥提醒,让咱们有所准备,否则这一路怕是要出不必要的麻烦。”
张员外示意丫鬟换上一壶新茶,说道:“贤弟,你是自家人,我对你不说二话。我有个外甥,是宗门五将之一,我这些消息也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据我那外甥说,宗家门已经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起义,但因为用人不善、计划不力,都失败了。如今宗家门和岭南乡打算联合起义,此事正在计划当中。”
方德恩拿起茶杯,想想,又放了下来:“如此看来,我们还真要尽早启程了。”说着他转头看向那姑娘,问道:“姑娘,你觉得身上如何了?近两日可能走得?”
还没等那姑娘开口,张巧云就抢着说道:“昨天郎中刚来过,说她现在伤势虽然恢复得还不错,但如果不小心再让伤口裂开,就前功尽弃了。郎中还又给开了半个月的补药呢,怎么都得把这半个月的补药喝完再走!”
张员外和方德恩自然听出有些话并不是郎中说的,而是张巧云为了留住他们,自己加上去的。但方德恩觉得她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便颔首道:“好,那就半个月后,等她把药吃完,咱们就走。”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这就马上要到了八月下旬。那姑娘的伤势基本痊愈,再加上内服汤药,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一日吃过晚饭,张员外和方德恩等人在客厅喝茶谈天,张巧云见天上月朗星稀,便带那姑娘在院子里散步,两人绕着院子一边说话一边欣赏明月,心情很好。
两人正聊得高兴,忽听宅门外传来响亮而急促的砸门声,静夜里像忽然炸了声雷,吓了两人一跳。张巧云正要去开门,徐管家早已抢到她前面,说道:“小姐,你跟这位姑娘到老爷那儿去,我来开门。”
张巧云见徐管家神色异样,就没动换,坚持站在原地看他开门:她想看看门外到底是谁。
徐管家走到大门前,隔着门缝往外看了看,沉声问道:“哪位?”
门外有人低声说了句话,徐管家面色一变,立即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名大汉,浑身鲜血,拎着把刀,门刚一开他就栽倒了进来。徐管家急忙搀扶住他,唤道:“冯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张巧云定睛一看,立时惊呼起来:“表哥!”她冲上前去,跟徐管家一起扶住那人,急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人咬牙对张巧云道:“快带我去见你爹。”
徐管家插上门栓,跟张巧云一起搀起大汉往客厅走去。张员外和方德恩早已闻声走了出来,张员外一见那大汉,急忙上前扶住:“暮春,快到里面先坐下再说。”
众人把冯暮春扶到客厅,张员外问道:“你哪里受了伤?”
冯暮春喘息道:“皮外伤,不打紧。”
☆、第七十章 忆我良人
冯暮春身受重伤,被众人抬到屋内,张员外叫人给他处理了伤口,涂上药、包扎好,等到他喘顺了气,张员外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伤成这样?”
冯暮春仰靠躺椅,深吸了几口气:“七堡和孙坑两个村反了,官府出兵镇压,昨天他们抵挡不住官兵,向宗门求援。可是我们留在这两个村的人手不够,帮里其他弟兄一时半会儿又赶不过来,我在孙坑跟他们打了两天两夜,被官兵追杀,才一路跑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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