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志如此迫切出兵的背后,自然有救云小鱼的原因在其中,但他对西砚所说的这些话却也确实是不错,养兵不练、练兵不用都是不可取的。
但西砚在此事上却显得甚是犹豫,迟迟不肯松口给袁长志兵权。
这样一拖又是十几日,而朝廷丝毫没有出兵的意思。
袁长志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这日傍晚,他将孟昭先、薛子长、杨玄、褚云飞以及募兵期间由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几个将领召集到了一起。
英武堂上,烛火憧憧,灯影残残,袁长志手按腰间长剑沉声道:“诸位,自古以来,朝廷重文轻武,虽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百姓不受贫苦,但边地屡受异族骚扰,实则隐患重重。我西陵南连草原,北尽临河,大好河山却任由蛮夷肆意侵犯践踏。此时正是讨伐族的大好时机,但朝廷却迟迟不肯放我兵权。我欲一日后出兵征讨蛮夷,此番出兵,未得朝廷旨意,愿意跟我走的,我袁某人铭记于心,不愿意的,我绝不记仇。战胜了功劳均分,战败了我一人领罪。”
他目光冷扫英武堂,继续道:“时近一年,在座诸位心忧国力,志安社稷;助我募集精兵,演兵操练,披星戴月,鞠躬尽瘁。如今我西陵也是铁骑成群,若举国齐心,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袁长志从身旁拿起一碗烈酒,高举胸前,朗声道:“我袁长志在此立誓,此去誓灭犒族贼首,在场各位,均可为证。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如违此誓,甘当枭首!”言毕,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在座众将被袁长志的一席话说得心潮暗涌,面色各异。孟昭先站起身,举起酒碗说道:“袁都侯,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袁长志伸手请道:“晚侯公但说无妨。”
孟昭先道:“圣祖546年,族和鴱族骚扰我边地百姓,抢粮圈地,霸占民女。当时谷都侯和杨都侯就曾一起请旨,建议出兵镇压、讨伐两族。谷都侯在上书中说,犒鴱两族刚刚统一南原不久,消耗的元气尚未恢复,若当时趁机镇压他们,获胜的机会极大。”
说到这里,孟昭先转头问杨玄道:“杨都侯,谷都侯当时这话,你可还记得?”
杨玄点头道:“记得,那时我也曾上书,说犒鴱两族骚扰边地百姓,是对西陵的试探,如果我们退让便给了他们养精蓄锐的机会,他日等两族恢复元气,只会变本加厉,对我西陵是一大隐患。”
孟昭先继续说道:“不错,那时两军统帅同时上书,但朝廷最后还是决定以和亲的方式稳定边地局势。结果和亲不到一年,两族背弃和亲约定,再次进攻我西陵!之后五蛮溪之战,我军得胜,本应乘胜追击,但陛下再度决定和亲。如今和亲不到两年,边地又是不稳!这样和来和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方才袁都侯说得好!如今我西陵也是铁骑成群,若举国齐心,何敌不摧?何功不克!可朝廷为何迟迟不下兵权,我看又是在胆怯!咱们不能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这次若再说和亲,我孟昭先第一个不同意!”
孟昭先说得激动,满脸通红,对袁长志抱腕道:“袁都侯,你说出兵,我就随你出兵!没有兵符又怎样?我手下的兵将,那是我一个一个带出来的,每个我都认识!他们认我孟昭先的人,认袁都侯的义,不认什么兵符!”
众人被孟昭先的话说得热血沸腾,有人高声道:“不错,朝廷还不给兵权,该不是又要和亲!”
“这怂包的,光和亲有个屁用?就算把老娘嫁给他们,该打还是得打!”
……
袁长志心中很是激动,他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却忽然瞥见一旁沉默不语的杨玄,问道:“杨都侯,你的意思呢?”
杨玄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袁长志已然心知杨玄所想,他微微一笑:“我刚才说了,此番出兵未得朝廷旨意,不愿意跟我走的,我绝不记仇。”
杨玄抱腕道:“袁都侯,你方才所言为国为民,我杨玄绝无异议。只是我手下的步兵却并非是我一个一个□□出来的,他们只认兵符不认人,我并不能保证到了战场,若是没有兵符,还能调动那几万步军。”
杨玄话音刚落,孟昭先在一旁先冷笑了一声,正待说话,却被袁长志摆手阻止:“人各有志,不可勉强。杨都侯有自己的考虑,我绝不为难。请吧。”说着冲杨玄一伸手,杨玄也不多说,起身拱手告辞,褚云飞紧跟其后。
待杨玄走出英武堂,旁边一人问袁长志:“他会不会去告密?”
袁长志笃定道:“他绝对不会。”
一日后,袁长志率队出城,讨伐犒族。等到守城的禁军副总兵发现蹊跷的时候,已经拦不住袁长志浩浩荡荡的两万马军大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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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鱼躺在漆黑冰冷的地牢里,静静地想:“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我会死在这里么……?”
自从上次那东陵国师来过之后,除了看守来给她送饭之外,再就没人来过了,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日子。
或许一个月,或许三个月,或许更久。
云小鱼缩了缩身子,抱成一团,心中默默地想:“要不就睡吧,睡着了就不觉得难受了。”
于是她又合上了眼睛,却忽然听见有人在不远处轻声地唤她:“……云姑娘,云姑娘!”是个女子的声音。
云小鱼睁开眼,见牢房的铁栏外的阴影中跪着个人,用麻布披风盖着头,地牢里光线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她又唤道:“云姑娘,我是来看你的。”
云小鱼起身走到那人跟前蹲下,双手握着铁栏杆,问道:“你是谁?”
那人把盖在头上的披风拿掉,露出了一张秀气的脸孔,但云小鱼却并不认识她。那女子从身后拿过一个泛旧的竹篮子,打开篮子盖,从里面依次拿出几个盒子,从铁栏的间隔中给云小鱼送了进去,说道:“云姑娘你快吃,这些都是给你炒的。”
云小鱼疑惑地接过饭盒,打开一个来看,里面是绿幽幽的清炒竹笋,上面放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热馒头,再打开另外一个,竟是一碟红亮诱人的红烧肉,香气扑鼻,诱人极了。
云小鱼的眼睛立时都亮了,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但她不安地抬眼看了看那女子,不敢下筷。
那女子似乎看出了云小鱼的疑虑,柔声道:“饭是好的,你放心吃,我不是坏人。”她顿了顿,又道:“咱们在赢山脚下见过一面,当时你和我的恩公李公子在一起,我叫锁儿,你可还记得我么?”
云小鱼顿时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说你是锁儿?那你不是……”
锁儿苦涩地轻轻一笑:“我已经死了,是个鬼魂,现在却活生生地在这里,而且长得不一样了,你觉得很费解,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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