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欲离开,彻底离开萧御的身边。
可他如影随形,无时无刻地陪伴叫她越发放不下。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知道,她这一生,都无法再放下萧御了。
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这一生,都注定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意味着她穷尽一生,得到的感情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抢来的!
一年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一般,再也控制不住。
“另一只镯子,我曾见过。”这句话说得无比艰难,隐隐地,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又要偷走属于这具身体的东西了。
比如亲情,比如友情,比如家人……
果然,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握着张笑笑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你曾见过?在哪里见过?”
张笑笑在心底苦笑一声,说声“对不起”,这才缓缓开口:“我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收在家里。”
原本心中就藏着十二万分的期盼。
此时听到这样的话,宁老太太心中是说不出的激动和欣喜,却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眼底浮上一丝忐忑不安。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有过期盼。
可是这一刻,她却是真的希望那个孩子还在人间,甚至就在眼前。
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她就是你的外孙女!她就是你的外孙女!”,可是临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太清楚,当年那个孩子,早就已经与女儿一起死了。
“那,你那镯子,是,是怎么来的?”即便知道那孩子不可能活着,老太太的心中还是有一丝企盼。
十八年了!
她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已经十八年了!
而今,有人告诉她,她的女儿有可能还活着,这叫她如何不激动,如何能不忐忑?
可当时她是亲眼看着女儿入棺,亲眼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女儿被钉在棺椁之中的。她骗不了自己,却又很想骗一骗自己。
看着这样的老太太,张笑笑抿了抿唇,想要安慰,却找不到话。
她只能低下头,有些低落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所有的期盼仿佛瞬间尘埃落定。
没有答案,就代表她还有可以继续骗自己的希望:“没关系,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记得了。而今,我没有女儿,你与我的嫣儿长得如此相像。想是老天爷对我老婆子的怜悯,让我有个孙女呢!”
宁家子嗣繁多,奇怪的是,却是没有一个女儿。
宁老太太当年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生下一个女儿来,一家人自然是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
孙子辈的子嗣也很多,却再没有一个孙女儿的。
一家人自然对这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越发疼爱了。
而今,老太太要认人当孙女,家里的人自是不会反对的。
这么些年了,这府里总要有点儿小女孩儿的欢笑声才像样子的。
“娘!娘!我听说妹妹回来了!在哪里?快叫我看看!”门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群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十足的兴奋神色。
为首的是一个一脸憨厚的中年男子。
一进门就激动地大叫的是府里的二老爷,也就是宁远的父亲。
老太太顿时被这儿子逗得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嗔怪一声:“都快要当爷爷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毛躁?哪里有你妹妹,不过是个长得相似的可人儿。而今我已认作了孙女,正好你们都在,便都见见。”
张笑笑一愣,顾不得伤感。
这剧情发展也太快了点啊喂!
她这才刚刚感慨自己的身世成迷,如今就蹦出来这么一群亲人来!
老太太刚才才说要把她当孙女,这会儿怎么就成了要认她当孙女了?
她同意了么?
她同意了么?
怎么都不问问她的意见,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呢?
好吧!其实她心里是乐意的。
问不问她的意见,好像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反正她也是极喜欢的。
草率便草率吧!
能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亲人,谁舍得拒绝呢?
进来的一群人都开始打量起了张笑笑,那一双双含笑的目光中,神色各异。
眼前的女子亭亭玉立,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只含苞待放的荷花,清雅淡泊,宁静致远,那通身的气度,叫人叹为观止。
被人当猴子似的好一番打量,这女子也是一脸坦然,全不见半分局促。
老太太心中对张笑笑越发满意了。
单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就叫人移不开眼!
宁二老爷一阵惊叹:“怪不得老焦头说,是五妹妹回来了呢!果然是长得极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来来来,乖甥女,舅舅给你个见面礼!”
宁二老爷自觉得便将张笑笑认作了自己妹妹的女儿。
而今不管这姑娘到底是谁,他们就权当是替妹妹认下这么个干女儿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眼眶又湿润了。
几个儿子里,也就这个二儿子最是懂她的心的!
其他几个中年男子见此,也都纷纷以“舅舅”自称。
一时间,场面一片热闹。
反倒是将张笑笑带到宁府,带到老太太面前的猴子被人忽略了个彻底。
和宁远两人远远地站开,看着大厅中的一番认亲戏,宁远的唇角冷冷地勾起,眸子中闪烁着讥讽和嘲笑。
尽管过了这些年,这府里的这些人,还是一样的虚伪。
老太太虽然十多年不理事,但却是耳聪目明的,府里的事情,没有她不知道的。
她只是不愿意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罢了。
如今肯从佛堂出来,也全是因为自小疼爱的孙子终于肯回家了。
而今看着儿子孙子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听着讨喜的话,心中高兴的同时,又不由得叹息一声。
儿子们都是从她身体里爬出来的。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这几个孩子是什么品性,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那些孙子们也都个个随了父母的性子。
一家子人,老大宽厚,老二机灵聪明,老三和老四却都是懒惰成性、偷奸耍滑的主。
前些年,老三和老四也不知道是怎么联起了手,硬是从老大手里将家业给抢了过去,当起了家主。
宁家偌大的家业,这几年都快要被败光了。
老二虽最是脑子灵活的,奈何却不愿意理会这些家业,成日在外潇洒,自己挣得自己的一份用处,如今虽住在府里,却也跟分出去单过差不多了。
她知道,老二这是还因为当年自己怀着他的时候,他爹就纳了二房而生气呢。
可生气有什么用呢?
如今人已经死了,就算有再多的恨,也终究该散了的。
张笑笑嘴角噙着淡漠的笑,瞧着厅内众人的神色,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冷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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