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孔氏声泪俱下,惊慌失措的哀求着,“求您了,别把我赶出去!我,我愿意做牛做马,留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夫人,求你了!”
说着,头使劲砰砰的磕着。
此时,她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会儿,百灵惊慌失措绝望无助给她磕头的模样。
那带血的额头……
孔氏只觉得额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下,头因着磕得太狠,也头晕目眩起来。
孔氏没出阁时,在家里头虽然家境普普通通,但好歹也是良家女子,不曾这般伺候过人,自然就不曾这般战战兢兢的给主子磕头求饶过;待孔氏被赶出家门,又幸遇阮二老爷收留,这几年衣食无忧,唯一担忧的就是他们母子何时能认祖归宗,也是不曾这般磕出血来的求饶。
是以,这头一次磕头跟人求饶,孔氏力道就没掌握好。
血是流了,看着很可怜没错,然而她头也晕了。
在孔氏晕厥过去之前,她看到了安二夫人那张写满了嫌弃与厌恶的脸,张张合合的,似是在说什么“下贱”……
孔氏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只是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
看头顶的床帷,普普通通的料子,甚至还没有之前她被困在平国公府客房那边的布置要好一些。
孔氏坐起来,轻轻的拿手揉了揉额头一侧,这才发现,她的头上缠上了层层的绷带。
旁边有人听得动静,小跑着过来了。
“你醒啦。”声音掩不住的稚嫩。
孔氏转过头去一看,跑过来的,竟然是个没留头的小丫头。
一阵气就冲上了胸口。
她都受伤晕倒了,竟然只留个没留头的小丫头在这边伺候她!
孔氏咳了几声。
那小丫头显然什么都不懂,见孔氏咳嗽,还一派天真的问她:“怎么了?你不是撞到头了吗?怎么还咳嗽上了?……”
孔氏更气了。
咳嗽稍止,孔氏有些虚弱的,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边儿去!”
那小丫头挠了挠头,嘟囔道:“二老爷说了,等你醒了就让你去见他。”
什么?
孔氏不耐烦的神情顿住了。
二老爷还留了话说要见她?
孔氏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二老爷在哪儿?”孔氏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她这才发现,屋子里头生的火炉烟质极差,根本一点都不暖和。她刚掀了被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孔氏攥了攥拳头。
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安二夫人安排的……她忍了!
那小丫头虽然一派天真什么都不懂,但好歹引个路还是知道的,她把孔氏引到了一处小院前。
“那是老爷的书房,我这种没有品级的小丫头不能过去。”小丫头小声道,“你自己过去就行了。”
方才吃了一次婆子引路的亏,这次这个小丫头又说这种话,孔氏将信将疑的很。
只是,她没多少机会了。
要是真被赶出了平国公府,也不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阮二老爷。
孔氏一咬牙,心一横,拐出了抄手游廊,就往那院子里走去。
风雪未停,孔氏刚刚醒来不久,还是被冻得有些哆嗦。
她哆哆嗦嗦的站在房前,敲了敲门。
一个小厮应声开了门。
那小厮孔氏有些眼熟,似也是经常跟在阮二老爷身边的。
孔氏知道,阮雄那晚上犯了错,阮二老爷最起码现在是不会再用阮雄这个长随了。
孔氏微微放下了心。
她轻轻的喊了一声:“老爷?”
里头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吧。”
果真是阮二老爷的声音。
孔氏放心的进了屋子。
屋子里头烧着几个火盆,火盆里头的是上好的银霜炭,跟外头的温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孔氏浑身都暖洋洋的,人总算也精神了几分。
阮二老爷正坐在一张书桌前的扶手椅里,并没有写字或是看书,就是那般坐在扶手椅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孔氏忍不住就想,若是她的华儿还活着,这个时辰,也定在烧得暖和的书房里头练着大字……
孔氏鼻子一酸,快步上前,绕过那书桌,在阮二老爷身侧跪下,整个人伏在了阮二老爷的膝上,哀声泣道:“老爷,我想我们的华儿了。”
阮二老爷身子僵了几分。
想到早夭的幼子,他就忍不住心痛。
他有些颓然的摆了摆手,让书房里头服侍的小厮们都下去。
很快,屋子里头只剩了他跟孔氏两个人。
孔氏心里头有些激动,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阮二老爷:“老爷,你喊我过来,是有事吗?”
阮二老爷看了孔氏一眼,这才低声道:“我喊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打算日后怎么办?”
这下,轮到孔氏身子僵住了。
她日后怎么办?!
她日后还能怎么办!
孔氏心里头疯狂的大叫着,面上却是一片哀戚之色:“老爷,这事,你如何问我?……若是华儿还活着,我情愿同华儿在外头,就那么静静的守着他,看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可,可华儿死了,他死了,我如何一人苟活在外头?那还有什么意义?”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都怪他爹
阮二老爷沉默不语。
孔氏紧紧的抓住阮二老爷的膝头,声音凄苦可怜:“老爷,我是个已经生了孩子的妇人。虽然孩子姓孔,但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你阮家的孩子。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外头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我,我想留在府里头伺候老爷……”说着,两行清泪便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很是情真意切。
阮二老爷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孔氏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道:“你可想好了?若是你出府,外头那间小院子就是你的了,我再给你五千两银子,给你留个你安身立命的钱。你年纪还轻,即便再嫁也是不愁没人娶你;若你留在府里头,那就是我二房的侍妾,日后就要好好的守二房的规矩。”
孔氏闻言心中大喜,她费了这么多的功夫,不就是想要这么一个结果吗?
然而,大喜过后,孔氏又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她想到了被人杀害的华儿……
孔氏垂下头,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
芙蕖堂里头,平国公老夫人望着外头漫天漫地的风雪,有些发愁的叹了口气。
“雪这么大,也不知道老三领着两个孩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平国公老夫人有些担忧的同方菡娘絮絮叨叨着,“前些日子还来了信,说快要到京城了。结果这么一连赶上两场大雪,耽误行程不说,还让人心里头怪挂念的。”
方菡娘亲自拿了个小夹子,剥了个核桃,把核桃递到老夫人手里头,笑着宽慰道:“外祖母,您就放宽心吧。三表哥又不是孤身一人带着俩孩子,不是还有整整二百阮家军么?……都说好事多磨,您啊,就耐心等着。眼下这般冰天雪地的,风雪迷人眼,挡了路,我倒宁愿他们慢一些,只要稳稳妥妥的到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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