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肖卿从六岁一直到十二岁,一直吃着这种药。
他的声音变得柔美,身段变得越发动人,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无数人为之疯狂追捧。
他成了戏园子里数一数二的名角。
可他过的很压抑。
他一直想起他宫里头的那个哥哥。
他在想,他那个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永坠黑暗,不得翻身?
然而那年,他在街上被人拉扯,那人是高门子弟,尽管油腻的嘴脸让人厌恶,可他还是强忍着恶心,让那人上下其手占着便宜。
而此时,街边有人打马经过,白马青衣,绝世风华。
当他听得路边有人小声说,那就是十一皇子姬谨行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结成冰。
然后,翻江倒海的憎恶,愤恨,不甘,绝望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一个娘生的,他那般光鲜亮丽,而他却永远生活在阴暗的地方,过着这种肮脏不见天日的生活?!
凭什么!
在那一刻,他深深的恨上了姬谨行。
那种恨,是深入到骨血,刻入骨髓的恨。
只是,这么多年,姬谨行并不常常在京城,也不怎么交际应酬。他费劲心思,都无法跟姬谨行搭上线。
眼下,方菡娘……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长时间服用那种改变嗓音身段的药,他身体的不适反应越来越厉害。
不止一个大夫告诉他,他的大限已经快到了。
他决定在最后的时日里疯狂一把,了结自己的心愿。
正好,也有人愿意帮他一把……他顺利的布了这个局,让林浩帆这个傻子替他把方菡娘约了出来。
接下来,就等着姬谨行过来了。
肖卿疯狂的看着方菡娘,然后微微一笑。
方菡娘被肖卿脸上那个表情给骇的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肖卿竟然是姬谨行的弟弟?!
那么,他想利用自己,对姬谨行做些什么?!
方菡娘心里头飞快的盘算着。
“你若是姬谨行的弟弟,那你把我约出来,说这些话又是想做什么?”方菡娘面上适当的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半真半假的问着,拖着时间,心里头却在暗暗盘算,不知道俞七什么时候会发现这边的异常。
肖卿脸上一直挂着缥缈的笑意,他微微歪了歪头:“自然是绑了你,好见一见我那好哥哥。他若不付出点代价,是别想把你带走的。”
虽然是笑着,但他脸上却闪过一丝名为恨意的神色。
果然!
方菡娘闭了闭眼。
“代价,什么代价?”方菡娘在确认了肖卿的意图后,不着痕迹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户关得很严,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代价,自然是看我心情了。”肖卿漫不经心道,勾起嘴角,笑容间的倾国倾城,隐隐似是有一丝姬谨行的影子,只是姬谨行从来不会这般笑,也不会用这样的神情。
“或许是一条手臂,或许是命吧。”肖卿说的轻描淡写,方菡娘却听得浑身发寒。
而此时,肖卿则又轻飘飘的补了一句,彻底将方菡娘的希望给落了空:“你是在等外头那个暗卫发现不对劲吗?死心吧,那个暗卫,眼下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方菡娘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竟然知道俞七的存在!
见方菡娘这个表情这么僵硬,肖卿非常愉悦的笑了起来:“我既然想要绑了你,自然要查清楚你身边有什么护卫的。”
事到如今,后路被断绝,方菡娘反而镇定下来。
肖卿见方菡娘这么快就冷静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呵,这个哥哥,命说什么都比我好。”
他突然想起什么,眼里发出一阵兴奋的光芒,不自觉的舔了舔嘴角:“说起来,一直深深的喜欢他的那个福安郡主,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是他深爱的女人,若我抢先他一步占了你,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方菡娘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这次她是真的变了神色。
这个变态!人渣!
方菡娘心里头有些发慌,男女体力上的差异,是她的一大弱点。而且眼下的情形,外头估计都被人守住了,她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难道,她这次在劫难逃了?
看着肖卿眼里头放着绿光一步步靠近,方菡娘往后退了退,几步跑到门边,果然,门已经被紧紧的反锁住了。
肖卿一阵狂笑,表情都有些狰狞:“都说了,不会让你逃跑的。死心吧!”
方菡娘这辈子,字典里头就没有死心两个字!
她躲过肖卿的一扑,飞快的扑身到桌面上去,将一个酒坛猛地往地上一摔,然后飞快的捡起碎瓷片,面向肖卿:“你别过来!”
肖卿见方菡娘举着个碎瓷片,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这点东西能伤到我?”
方菡娘冷静的将碎瓷片反转,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我是说,你过来,我就立马死在你跟前。这样,你就没法威胁到姬谨行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可怜
肖卿阴狠的神情顿时凝结在了脸上。
很快,他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脸,表情变得无比扭曲。
肖卿似是气疯了一样,抬脚就踹翻了旁边的一张椅子。
那厚重的梨花木椅子倒下去,砸在晕倒在地的林浩帆的一条胳膊上——饶是如此,晕倒在地的林浩帆仿佛无痛无觉似得,脸上表情都不曾有半点。
可见林浩帆中的这*,相当霸道了。
只是眼下方菡娘并没有什么闲工夫去担心别人,相比起林浩帆,她眼下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肖卿满脸扭曲,眼中的阴戾仿佛有如实质。
他暴虐的在房间里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大喊:“姬谨行,姬谨行!他凭什么可以让别人为他这么做!明明,明明是一个亲娘都跟人私奔的杂种,那个老皇帝为什么不直接弄死他!”
方菡娘知道此时此刻不该再去激怒肖卿了,可她忍不住去替姬谨行说话:“凭什么爹娘犯的错,要让小孩去承担!”
她曾经听太子说过,姬谨行小时候,也是软软呼呼的一个小娃娃,然而自从变故发生后,他才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哪怕是现在,他也每天都是面无表情的,鲜少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大概都是小时候留下的创伤吧——方菡娘只要一想当时的情景,心里头就难受心疼的厉害。
方菡娘这般替姬谨行说话,肖卿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了,他此时此刻一点都不像台上那个风情万种的名角肖卿,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怒瞪着通红的双眼,朝方菡娘嘶吼着:“那我爹娘犯的错,又凭什么让我来承担!你知不知道从小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神经质的在屋子里愤怒的走来走去,撕扯着自己头发,情绪十分不稳定,“药,吃药,每天都要吃那种会让我早死的药!每次见到那些迷恋我嗓音的人,我都想上去咬死她们!她们哪里会知道,为了这嗓音,我付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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