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沉重,他凝眉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他又拒了。太后虽有些不痛快,但念在他说的一桩桩都是大事,这才没有继续念叨,转而道:“容后便容后吧!只是陛下该将此事放在心上才好!”
她顿了顿,又道:“关于徐氏投毒一事……当然与近来的谣言免不了干系,哀家觉得,此事,错虽在徐氏,但陛下也该从中吸取教训才是,这后宫旱地太多,陛下只给一处灌溉,别人眼红,这也是人之常情,陛下身为大家,该一碗水端平,后宫这么多女子,个个独守空房,陛下可能看得过去?”
宇文泓闻言只觉得头疼,心里实在想说,看不过去的不应该是太后您吗?是太后把这些女子召进宫还安上封号,他不喜欢甚至不认识,更不愿将身体随意交给任何一个女人,而只是为了做到公平两字。
他现在愿意并且信任的,除过阿淳,再无他人。
但当初太后为他选妃,也是为了他好,他不能将问题推给太后,这样实在有失孝道,所以他只好含糊说,“朕现在心里只有阿淳,无法去别人那里,这些事,再说吧……”
然话出口,却见太后立刻就不乐意了,尤其又想到方才小太监说的话,沉下脸来又道,“她是哀家送到陛下身边的,陛下喜欢,哀家自然高兴,只是再喜欢也要有个度,万不可太过贪恋误了大事。陛下逾规晋她的位份,又在京城替她娘家安家,前两天又叫她同淑妃一道在宫中主事……陛下自己想想,这如何能让后宫其他人心平气和?”
说完这些,太后似乎觉得还不解气,索性又道:“若非君心实在偏颇,又怎会叫这谣言有可乘之机?”
前面那些话,宇文泓听了就听了,就算不舒服,也能忍耐,只是听到这最后一句,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出口反驳道:“母后此言差矣!您方才也说了这是荒唐话,既是荒唐话,就不必再去提,更不必拿来规范朕的言行。造谣之人自是心怀不轨,朕于此处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岂不正中了他诡计?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要恶意中伤,无论朕如何去做,他们也绝不会收手!”
他一气儿说了这么多,叫太后也是一愣,原本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太过宠李妙淳,以免以后养出祸患,瞧他这幅样子,却像是点了炮仗一样!
纵然他说的有道理,太后也觉得被驳了面子,毕竟屋里还有福鼎跟韩嬷嬷呢!皇帝在她面前从来都温顺,何曾像今天这般,连语气都不好了?
太后大约还没意识到,是自己的话叫皇帝不痛快在先,于是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又进一步道:“正所谓忠言逆耳,陛下现在心里全是李妙淳,哀家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就算陛下不愿听,哀家也还是要说。李妙淳是生的好些,陛下要宠她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若影响社稷,她就成了千古罪人!陛下难道没有听说,现如今外界已在质疑她那个弟弟的会元头衔?科举自古就是国之大事,此事若是激起民怨,唯恐难以收场。”
太后自以为忠言逆耳,却根本不知道,这话正如火上浇油,叫本已愠怒的皇帝再也无法隐忍。
此次谣言最可耻的地方,是不仅歪曲徐氏投毒的事实,更有甚者,将此次会试结果联系到了一起,说李尚林得中会元,乃是他所授意,是为了抬高李妙淳的母家,才不惜玷污科举,以皇权影响会试结果。
这真是可笑,李尚林去年秋闱便中了淮南路乡试头名,必定是有真才实学,那个时候他根本不认识阿淳,怎么帮他?
李尚林连中两元,宇文泓是问心无愧,这成绩是李尚林自己考出来的,他从未授意过任何人向李尚林透露试题,也从未授意任何人篡改成绩,只是为抬举他。
他又不是昏君,何至于做这种荒唐事?
造谣之人有意煽动舆情,自是居心叵测,然身为母亲,太后却不该不相信他。
宇文泓道:“母后这样说,实在叫朕心伤,朕一心为社稷着想,又岂会在这上头徇私?阿淳为了避嫌,也是在会试之后才与家人见面,朕至今也不知李尚林长得什么样!旁人捕风捉影也就算了,母后怎么能质疑朕的心?”
太后听他这样说完,心中顿了顿,似乎察觉到方才言辞的不妥,然没容自己再说些什么,只听皇帝又道:“朕今日甚是心累,想早些歇息了,母后若无什么要紧的,不如也早些回福宁宫歇息去吧,现如今春光正好,太后不妨多去园子里逛逛,有益身心,前朝那些事,还是少操心为好。”
太后一愣,这是要撵自己走,还嫌她多管闲事了?反应过来后,不悦之意顿时又重新上了脸,刚才再说些什么,却见韩嬷嬷急忙插话,“陛下说的是,太后娘娘,福宁宫里还煲着祛湿茶呢,到时候该喝了,奴婢伺候您起驾吧!”
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冲她使眼色。
太后不是看不懂韩嬷嬷的意思,眼下皇帝正在气头上,看样子果真戳中他的痛处了,这么抬杠不是办法,母子俩总归有一个要让步才是。
他毕竟是皇帝,太后心内暗叹一声,只好妥协道:“既然如此,陛下便好好歇息吧,哀家方才所言全是为陛下着想,并无他意。”说也着再无他话,冷着脸出了暖阁。
作者有话要说: 静瑶:崽,听说你爹很不开心,快来安慰安慰他好不好。
小包子打个哈欠:可是麻麻,宝宝好困……
皇桑:啥?我有崽了??崽,你在哪儿,粑粑想你!!!
第六十五章
宇文泓生平头一回对自己的母后动气, 心间自然也是不舒服, 但方才太后的话实在叫他无法隐忍, 因此眼看太后要离开,他也只是将人送至门口,再无他话。
太后离开,暖阁里头重新安静下来, 福鼎知道皇帝方才动了怒,此时不敢乱说话,静静候在一旁。
宇文泓原本还想再看些折子, 哪知心中再也无法安静下来, 勉强撑了一会儿,知道发现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终于不再坚持了。“啪嗒”一声将奏本一撂,起身说, “去棠梨宫吧。”
福鼎一愣,忙应声是, 跟上他的脚步, 往棠梨宫去了。
因为时间早,他也索性不乘辇了, 就这么一路步行到了棠梨宫,进门也没让通传, 悄悄走了进来,想看看静瑶在做什么。
他试着往里走了几步,眼前忽然出现一幅画面, 如云的梨花中,一位美人儿正站在树下专心采花,神色认真,霎时间叫他想起那时在乾明宫的廊下,她仰头看灯笼的样子。
倚波在旁抱着花篮,帮静瑶的忙,目光无意一瞥,忽然瞧见一旁站着一个人,认出是谁后,吓得脸色都变了,忙跪在地上行大礼,“奴婢参见陛下。”
听见倚波这么一声,一旁的春萍宵雨等等其他人也都看见了宇文泓,都纷纷跪下相迎,静瑶自然也看见了他,惊讶之余忙也过来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方才那美若画卷的情景不再,宇文泓甚至有些自责自己此时出现,忙将她扶起,又对下跪的众人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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