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儿,永州的事情……”看她认真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模样,他实在不忍打搅,支吾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什么?”苏墨钰抬起头,表示没有听清。
忽然间便退缩了,这辈子,他还从未有过退缩的时候,但如今,面对她澄澈幽黑的眸子,他却生出一种,恨不得立刻逃走的心情。
害怕面对她的质问,她的失望,她的愤恨。
先用药酒清洗干净伤口,再将金疮药倒在伤患处,苏墨钰原本流畅的动作顿了一下:“皇上决定开始对付苏家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天前。”他诚实道。
拧了拧眉:“为什么?”
“我也不知。”这话说的多少没有底气,身为储君,这么大的事情,他怎可能不知道?但事实上,他对此的确迷茫。
不懂一向努力维持苏阎两家平衡的父皇,为何突然开始对苏家出手。
苏墨钰没有继续追问,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后,才低声道:“这其中,可有你的手笔?”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一直憋到今天,憋到现在。
无论两人之间的关系怎样变,当初他对苏家的敌意,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或许,直到今天,他仍是没有放下这份敌意。
他脸上的神色蓦地一僵,沉静睿智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飘忽。
苏墨钰静静坐着,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她没有责问,没有催促,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他难以面对。
不知多了多久,他才低低回道:“有。”
准确说,那些苏家远亲族人的没落,几乎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苏墨钰起身,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药箱放归原处。
“那都是以前……”他想解释,却被她打断:“我昨天劝过我父亲了。”
他想问结果如何,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结果?在皇家对苏家出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结果了。
“我失败了。”她转过身,静静看着容蓟,灯火的光晕在她眼底跳跃,明明是温暖的色泽,却透出腊月寒冬般的冰冷:“我对父亲说,只要您能放权,朝廷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太子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但父亲却不肯听我的,我以为他放不下权力,放不下高高在上的地位,直到我听到皇家开始大规模处决苏家族人的消息……阿蓟,你是太子,也是今后的君王,你当真能容得下一个功高盖主的臣子?”
他想点头,可最终,还是回了句:“这是自古帝王的大忌。”
她忽而笑了起来,看似笑得很欢愉,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啊,这是自古帝王的大忌。所以说,苏家必死无疑,对么?”
他不喜欢她用这种口吻,这种眼神对自己说话,他站起身,走至她面前,将两人无形的疏离,刻意拉近,“钰儿,你这在怨怪我?”
“怨怪?我为什么要怨怪你。”她轻轻摇头,就算没有容蓟,苏家今日的结局,也早已注定。
“那你笑一笑,不要板着脸。”他抬手去抚她的脸颊。
她不动声色地撇开;脸:“我原本有信心,可以让父亲放权,然而现在,就算他想放,朝廷也不会允许。”
“钰儿,我们今天先不说这个。”
她轻轻推开他,走到窗边,静谧的夜晚,忽然间狂风大作,她听着窗外的簌簌风声,原本就不平静的心,也开始变得摇曳起来:“如果我爹执意要与朝廷对抗到底,我作为苏家的一份子,自然……自然也要与苏家同生共死。”
容蓟的心,也跟着混乱起来,“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怎可一同混淆?他放不下高高在上的权势,放不下几十年来积累的荣耀与声望,他若执意要为这份私欲葬送整个苏家,你也要一同陪葬?”
她飘忽的眼神,骤然间变得凝重锋锐,竟忍不住冲口反驳:“放不下权势,放不下荣耀与声望的,明明是你,是皇上!如若不是为了自保,已经名利双收的堂堂太师,何至于冒这么大的险,与朝廷作对?说到底,还是皇家先不仁,我们才不义的!”
似乎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怔了好半晌,才艰涩道:“钰儿,你刚才这番话,算是表明立场吗?”
苏墨钰握紧了拳头,自己都想象不出,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容蓟,皇家若成为苏家的敌人,那么,你也是我的敌人。”
“你……”他看着她,企图在她眼中找到玩笑的痕迹,然而,她眼中的光泽,再坚定不过。
“钰儿,难道时至今日,你依旧不肯信我?”想到自己在她心中,仍是不可信任的存在,心就痛得难以呼吸。
她有些烦躁:“不是不肯信,是根本不能信。”
“苏墨钰,看来是孤对你太过放纵,以至于你胆大至此!”
“我原本就很胆大,殿下早就知道的事情,还需要再提醒一遍吗?”
“苏家功高盖主,行事狂妄悖逆,孤已经答应,会替你保住太师府,难道这样还不够么?你到底有多大的野心!”他亦面色沉冷,暴怒不已。
滔天愤怒,却抵不上心底的寒凉与失望。
忽然之间,气氛从平和变得剑拔弩张,空气里似乎都掺着浓重的火药味,原本窝在墙角的皮卡丘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倏地站起身来,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第249章 谁最卑鄙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刚才是什么声音?”院落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应该是风声吧。”
“会不会有贼人闯入?”
“贼人?有哪个贼人这么大胆,敢来太师府撒野?除非他不想活了。”
“说的也是,太师府是什么地方?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别瞎琢磨了,少爷不是养了一条大狗么?估计是它发出的动静,别大惊小怪的。”
“……”
声音渐行渐远,逐渐笑声在风声中。
容蓟突然冷笑出声,目光如剑般锁定在苏墨钰脸上:“区区苏府家丁,口气竟然这般狂妄,真当这里是皇宫了不成?”
苏墨钰反唇相讥:“我父亲身为两朝元老,难道连这点威望,都不能有么?”
“照你这么说,两朝元老就可以无视朝廷法度,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自命为王?”
“容蓟,放你娘的狗屁!”苏墨钰就是有这么一个怎么改都改不掉的坏毛病,一旦到了愤怒的极限,就会忍不住爆粗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些年,倒是把帝王之术学得炉火纯青,但即便要栽赃陷害,也该有证据才是,只凭几个虚构出来的罪名,就想治苏家的罪,也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苏墨钰,你当真孤拿你没辙?”他脸色铁青,显然也已怒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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