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像是一场噩梦,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间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榻前的。
榻上的女子似乎醒着,眼睑半睁,但在那微微掀开的眼睫下,却看不到一丝神采。
空洞,且死寂。
她探出手,颤抖着握住苏明音露在锦被外的手。
掌心的手很冰冷,凉的没有温度,她轻声唤道:“三姐?”
女子似乎没有听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再唤:“三姐,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苏明音静静躺在榻上,只剩下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床榻一旁,稳婆抱着一个沾满了血迹的包裹,问道:“小少爷,这孩子……要如何处置?”
她直起身子,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掀开一个角。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婴孩,皮肤皱皱的,泛着青紫。
再掀开一些,露出了孩子的小手和小脚丫。
原以为只是一坨没有生命的肉团,却没想到,孩子竟然已经长出了手指脚趾,还有五官。
这个无辜的孩子,不这么早就离开人世,他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去享受他的人生,去快意恩仇,然而,还没来得及看上这个世界一眼,他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来不及多想,匆匆放下手,重新将那布包裹好。
自己尚且痛彻心扉,更何况是苏明音?
“交给我吧。”她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几乎没有分量的孩子。
回头望了眼苏明音,见她在看向自己手中布包时,空洞涣散的眼神,蓦地划过一丝痛楚。
也许,只有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她才活得像个人。
她对稳婆交代一句:“照顾三小姐。”说罢,大步迈出房间。
苏府的后院,有一片荒废了的桃花园,那里的桃树,已经十多年没有再开过花了,今年不知怎么的,那些应该早已枯死的桃树,竟然开出了无数粉白色的桃花,密密麻麻,景色壮观,府中之人,无一不惊奇的。
她走到桃园的深处,在一株最大的桃树下站定。
将手中的布包放下,她蹲下/身,徒手挖起树下的泥土。
虽然这里的土壤比较稀松,但徒手挖掘,仍是异常艰难,没多久,她的手就被磨出了许多细小的伤口,鲜血淋漓,她却恍然未觉般,仍在不停地挖着。
直到挖出一个约两尺见方的坑后,她才停手,将包裹中的孩子,小心翼翼放在坑中,用挖出的土填好,堆起一个小小的坟包。
站起身,看着这座小小的坟冢,心中的痛再难抑制。
她猛地转身,连衣服也不换,直接命仆人备车,欲进宫面圣。
宫门前,长长的宫道,一路延伸至看不到的尽头。
第一次觉得,这条空茫无尽的宫道,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但凡踏上这条路的人,最终都逃不开宿命的惩罚。
“站住!”守城的侍卫,照例将她拦下:“苏大人可有皇上的手谕?”
“没有。”
“那苏大人便不能进宫。”护卫公事公办道。
苏墨钰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方印鉴,丢在那侍卫的脸上,“那这个呢?”
那是一枚黄玉雕刻的官印,是她身为兵部尚书的证明。
侍卫弯身捡起,恭恭敬敬递还给他:“苏大人若要面见圣上,还请等卑职通报过后,由皇上决定。”
“本官有要事求见,耽误了正事,你们赔得起么?”从未做过这种以权压人的事,但此时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让开!”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侍卫,没等走出几步,就见一道赭黄身影快步走来,二话不说,一把扯过她,便朝着宫门外的方向走去。
“苏墨钰,孤看你是疯了!”
第252章 无法放弃,便无法得到
他的力气很大,苏墨钰怎么都挣脱不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头也不回:“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这分明是去送死!”
因身在宫中,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只得忍着一股气:“微臣又不是要弑君谋逆,皇上是明君,怎会轻易就要了微臣的小命?”
容蓟停下来,咬牙切齿:“苏墨钰,邢将军必死无疑,谁都救不了他,孤这么说,你可明白?”
苏墨钰深吸口气,趁机抽出自己的手腕,“邢将军固然有错,但也曾为朝廷出过力,殿下也曾当着契丹使团的面说,但凡为了皇上,为了百姓,为了天下浴血奋战之人,都值得尊敬吗?如果就这样处死邢将军,岂非会寒了百姓以及边关将士的心?”
心知她这是又钻起牛角尖了,无奈苦笑一声,朝前迈了一步,借着与她错肩的动作,在她耳边道:“贤王在永平王那里,搜出了与邢将军来往的书信。”
只此一句,便让她呆愣当场。
永平王与邢将军的书信?
因着苏明香与苏明音之间的关系,这二人来往甚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况且二人又互为连襟,就算彼此常通书信,也是人之常情,难道说,那信笺中,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她冷静下来,容蓟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孤已经派人去查了,如今正值风口浪尖,你去父皇那里为邢将军求情,难免会受到牵连,邢将军所犯之罪非同小可,你可明白孤的意思?”
她现在脑袋很乱,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怔怔看着容蓟,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三姐她小产了。”
闻言,容蓟猛然一震,心头亦掠过一丝裂痛。
看着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迫切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她,然而,他能做的,只是对她说一句:“节哀顺变。”
节哀?怎么节?
如果这世上所有的悲伤,都能用一句节哀顺变来消弭,那天下间,岂非再也不会有伤心之人?
“我走了。”
“你……”他伸出手,下意识拉了她一下:“没有什么要对孤说的吗?”
她目中虽有哀伤,脸上虽有悲戚,但眼底深处,却凝着一抹倔强,“微臣没有要对殿下说的。”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放心,可无奈此刻又不能多说,心中火急火燎,“还记得孤之前对你说的话么?”
她眨眨眼,表示迷茫。
他有些气馁,这紧要关头,她怎么又开始装傻?“你记好了,孤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东郡之时孤所答应你的事,必然会做到。”
她懵了好半天,才恍然想起,他患了疫病生死未卜时,曾说过:孤在世一日,就护你一日平安。
这么遥远的过往,她几乎都要忘记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她垂下眼,弯下/身,朝他作揖,他顺势伸手去扶,外人看来,只是苏墨钰对他表达恭敬与谢意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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