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蓟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仰面朝后,跌进了河水里。
此时正好有艘船坞经过,船夫见状,一头扎进水里,将昏迷的容蓟救了上来。
苏墨钰抱着他**的身子,慌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探手在他脖颈处试了试,好在还有脉搏。
“姑娘,你家相公病得不轻啊。”有人走过来道:“赶紧去找大夫瞧瞧,别耽误了治病。”
病?
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
她脑袋一团乱,虽然觉得这种说话实在荒唐,还是对着那人礼貌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婶的提醒。”
“姑娘,要不要帮忙?”看她一个姑娘家,弱不禁风的,有人上前,打算帮她一把。
她摇摇头,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她搀起容蓟的一只手臂,将他背在背上。
之前问她要不要帮忙的人,站在原地,看着她艰难而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有家医馆,容蓟一定是最近劳累过度,才会突然晕厥。
一定是这样的。
心里虽然这样安慰,但不知为何,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哭什么?
为什么要哭?
她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就好像容蓟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他不会死的,只是昏厥而已,哪里就有那么严重呢?
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砸在地上。
头顶上空,烟火正盛,如骤然染了色的灰白山水画。
周围不断传来孩童的笑声,以及人们的欢呼声。
可那一切,都好像离她很远,很远……
容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灰色的帐幔从头顶垂下,让人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外面的天色一黑,房间里面,只点了一支烛灯。
转过头,他愣了一下。
她坐在榻边,一动不动。
他原以为她睡着了,可定睛一看,她分明醒着。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看到他醒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钰儿?”
听到他的轻唤声,她这才转动了一下眼睛,“你病得很重,我们明天就启程回京。”
他下意识反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怎么能半途而废?”
她还是那句话:“你病得很重,必须回去。”
“我没事。”他说着,想要坐起身,却因为浑身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力气。
她看着他艰难挣扎,忽而问了句:“容朝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动作一滞,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放弃了挣扎:“他……他是……”
没等他想出借口,便又听她道:“你和他一样,对么?”
他着急地想要辩解,却不知为何,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说啊,你是不是和他一样,你是不是也会死?”
他闭上眼睛,终于沉默下去。
她强忍着莫名的怒意,从椅子上站起身,不容置喙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没得商量。”
“钰……”他看着她转身走出房间,阖上房门,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关上门,积蓄许久的泪,才落了下来。
她背靠着门,努力平复心底的惶恐,可还是被心底的那股绝望,一点点淹没。
原来,他真的会死。
而这一次所谓的结伴同游,不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而是他的。
是他口中,不愿留下的遗憾。
为什么自己要回来,为什么要面对如此不堪的绝望,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
身子一点点滑下,她抱着双臂,发出如幼兽般的呜咽。
……
早晨天刚亮,苏墨钰就准备好了行囊,准备启程回京。
可打开容蓟房间的门,房间里竟空空如也,床榻上也空空如也。
虽然不认为他会幼稚到去躲床底,但还是趴下/身,仔仔细细找了一遍。
结果证明,床底下的确没有。
开什么玩笑!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他自己离开客栈,偷偷躲了起来。
这个混蛋!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跟她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真是越活越回去。
找到那两个暗卫,发现俩人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看来容蓟为了躲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
会去哪里呢?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躲,也就只能躲个一天半天,以为他晚上就会归来,谁知到了第二天早晨,还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苏墨钰终于坐不住,亲自去街上寻人,可姑苏城这么大,究竟要去哪里找,她一点目标都没有。
漫无目的地街上走着,道路两旁的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起来,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回京。
生了病就要看医生,就要吃药打针,哪有生了病还能轻轻松松的,他这般做法,与讳疾忌医有何区别?
就算最后面临的,依旧是死亡,那也不能因此,就不去治疗。
真不懂他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容蓟看着头顶阴霾的天空,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躲避什么,大概是因为害怕,因为恐惧,因为无法改变的命运。
在刚得知容朝毒发的时候,他认为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就一定可以战胜死亡,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现在他想和命运抗争,却已经没有了这个勇气。
他宁可现在就死去,只要能死在她的身边,她的怀里,也没有任何遗憾。
但是回京……
他做不到。
死在那个冷冰冰的华丽牢笼里,是一件最残忍的事情。
他承认,自己退缩了,害怕了。
但人的一生,总要有任性一次的机会,总是按部就班地走,走了二十几年,他也累了。
“这些都装上。”前面好像有人在搬卸货物。
“都装上?”
“是啊,怎么了?”
“那些难民根本用不上这么多。”
“这是小姐的吩咐,还不快照做?”耶律桓身着一袭翠色青衫,站在青石板路前的小巷口,指挥工人们将粮食蔬果一类的物品,都搬上马车。
吩咐完毕后,他刚一转身,就被人一把拽到了巷子里面。
他吓了一跳,以为碰上劫匪了,回想之前从巴图和少爷那里学的几招,正准备出拳,却被对方轻轻松松握住。
“你想做什么?”输人不能输阵,他紧盯着对面的人,大喝一声。
容蓟松开他,上前一步,抬手揭掉了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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