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自然是原本就在我身上的……”
红牡丹一边咳嗽, 一边艰难地说道。
她这番话其实也不算说谎。
这枚玉坠其实是章琼琼太子的拜师礼--
当年章琼不过是龚宁紫从宫中顺手带出来的一个小可怜,然后便被随意地推给了红牡丹做徒弟。
【“这持正府中的令主中也只有你是个好人,倘若交给其他人, 我只怕他压根活不下来。”】
当时的龚宁紫似乎是这样说的, 这番言论可把红牡丹给气了个半死。
什么叫做是个好人?无非便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人,所以不会带着孩子上山下海随意磋磨而已。
红牡丹初见章琼便不喜欢他,因此在对方拜师时便忍不住刻意刁难。她亲眼见到章琼对自己脖子里挂着的一枚简陋玉坠子异常珍惜喜爱,便戏弄对方说她的拜师礼不要别的,就要他最最珍爱不已的这枚玉坠。
而很多年后, 红牡丹依然可以回想起章琼在听到这个要求后绝望的表情。
若是不能在持正府中留下来,他在皇城之中只有死路一条。
可若是想要拜师,他便不得不将玉坠给红牡丹。
当然,红牡丹还是拿到了自己的“拜师礼”,那一段师徒缘分暂且不提,红牡丹本人倒确实不算坏人。
既然是徒弟最为珍爱之物,她便也不好将其草率对待。想了想,她也不嫌简陋,干脆也将坠子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曾取下,直到今日。
可红牡丹到了今日也不知道,这玉坠其实是章琼想法设法从云皇宝阁之中窃到的宝物--据说,这玉坠曾经是江映雪的贴身佩戴之物。
但事实上,这玉坠不仅仅是江映雪的贴身佩戴之物,更是更久以前,被人认为是天人下凡的第一绝色林生的所爱之物。
那枚玉坠的原材料,是当年尚且年轻的千机公子与林生四海遨游时,顺手从江中乱石之中取出的一枚普通水流玉。
还是因为林生喜欢,千机公子才在闲暇时随手将那石头雕成了一枚玉坠送给了林生。
千机老人一生境遇跌宕起伏,但即便这样,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在这番境况中,再一次看见这枚坠子。
【“这玉石质地这般不佳,还真是搞不懂你为何这般喜欢。”】
【“因为颜色啊……你看,这玉石的颜色,像不像你身上的白衣?”】
恍惚间,千机老人仿佛听见了很多很多很多年前,载舟江上,与身边那天真少年的一番对话。
【“我觉得千机你穿白衣最好看。”】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最像是素影白衣,凌空踏雪而来的玉面仙人……”】
千机老人十分诧异地发现,当他时隔多年回想起当年的一幕一幕,本以为早已空空荡荡的胸口,竟然还会感到一丝淡淡的隐痛。
白衣素影的仙人……呵……
千机老人面无表情看着掌心中的玉坠许久,莫名觉得那玉色上沁染的血痕有些刺眼。
他猛然合掌,再摊开手心时,那玉坠便已成为了一小撮灰白的粉末。
“滚回你的持正府,告诉白若林,我要忘忧谷林茂的尸体。”
红牡丹本以为自己此次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千机老人忽然低头对她冷冷开口。
“林茂的尸体?”
红牡丹本以为千机老人会开口要求他们交出章琼,却没想到对方真正要求的会是一具尸体。
“没错,林茂的尸体——这便是条件。他的尸体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只可惜,你们持正府的手偏偏要伸得那么长,竟然胆敢将我都已经到了手的棺材给抢了回去。也是老头子我如今年岁大了,脾气也好了,不然我可没有这么好说话。拿了我的东西,就最好快点给我拿回来……不然的话,我可不知道背后这位三应公子,会不会被我彻底地吃掉。”
一边说,千机老人背后便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濡湿之声。
红牡丹震惊地看着龚宁紫与千机老人相交之处有有红色的肉瘤不断扭曲蠕动,而龚宁紫的上半身又有一部分被轻微地“吞入”了千机老人的体内。
……
“老娘出生入死,好不容易逃出一条性命回来,只不过让你把当初林茂的尸体交出来。可是你他妈不给就算了,竟然还敢囚禁老娘?!我艹*&%¥%……”
红牡丹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又爆发了一连串恶毒到匪夷所思地咒骂。
原来她逃回持正府后,本以为向白若林讨要林茂尸体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却没想到白若林却以自己并不知道尸体究竟被送到了何处这种蹩脚到极点的理由给回绝了。
红牡丹恨得牙痒。
在她看来,这白若林不过是尝到了掌权的滋味,生怕龚宁紫回来后他这临时持正府府主再呆不长,所以干脆要借由这个机会彻底弑师杀妻,以绝后患。
而红牡丹好不容易才从千机老人那儿夺回一条命,自然也不可能任由白若林继续这般拖延下去。
“……我本以为你纵然不愿意将那具真的尸体拿出来救人,但看在龚宁紫将你从那下三滥的地方救出来又一手教你读书习武成人,你总该看在他的一番恩情上放他一马。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狼心狗肺之人,竟然……竟然要这般赶尽杀绝!”
红牡丹指着白若林狠狠骂道。
这便是她从宫中狼狈逃出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她眼看着白若林一幅袖手旁观的模样,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动用百花令,命令中各人细细查探。
可红牡丹手下最得用之人,如今都被她派到了章琼身边,她自己又在千机老人哪儿受了伤,实力大不如前。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红牡丹在这般内外交困的境地下,竟然一个不小心被白若林偷袭成功,然后更是被人点了穴道藏在密室中。
“师父走后,持正府中原本便人心不稳,牡丹令主你擅自动用百花令驱使府中人马,你可知道一时之间州府上上下下起了多少龌龊矛盾?!倘若我不使用这样的手段,恐怕不需要宫里那人亲自动手,这持正府便已经彻底如他所愿,分崩离析!这些道理我都跟你细细说过,可你偏不听!我之所以那样做,正是你逼我的!”
终于,白若林忍不住开口,激动地辩白起来。
“呸——”
红牡丹听到白若林这番辩解,直接唾了一口,连理都不想理会对方。
但她这番模样,却比之前那副言辞激烈不停咒骂的态度,更加叫白若林暗恨气恼。
红牡丹一声冷笑,然后便转头望向林茂等人。
她一改之前凶狠模样,满面凄楚,柔声道:“我方才听见你们乃是忘忧谷中弟子,想必此番前来询问龚宁紫的事情,就是为了救他对吗?”
林茂点了点头:“那是自然。龚府主与我……我忘忧谷关系密切,如今他骤然遭难,我等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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