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一种清晰的女声。
高度一点一点的下降,最后降落在一处平整的草地上。
周大少爷这才开口给她解释:
“没有油了,我们要等到天亮了,等人送油过来!”
张美溪依旧不说话。
周大少爷说:
“不要生气了,你看,现在山上冷,你再加一件棉衣。”
飞机的驾驶员摘下头盔,很熟练地揭开身上的安全带,回过头来说:
“喝酒吧,棉衣只有三件,大夏天的,根本没有准备!”
周大少爷马上替张美溪做了回答:
“她还很小,不会喝酒,烧一点开水吧!”
前面的驾驶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用什么来烧开水,飞机都没油喝了,不要娇气吧,顶一晚上而已。”
驾驶员对周大少爷是不太恭敬的口气,但是转过头来,对张美溪说话带了一丝和煦:
“小妹妹,三种可选哦,伏特加,白兰地,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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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美溪小姐游览佘山
“牛肉罐头也有!”女子驾驶员又补充了一句,她盯着张美溪看,一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谢谢,不用了。”张美溪觉得不好跟外人冷着脸色。
周大少爷笑:
“终于不生气了。”
张美溪摇了摇头,她觉得她现在不是生气,而是懒得说话。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就需要费很多的时间。已经到了这里,再说那些话,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飞机里的高度很一般,周大少爷弯着腰走了下去,机舱的门开着。他说:
“山上也挺冷的,我带你换个地方休息!”
张美溪只好走下来,无话可说的时候,她选择顺从。
周大少爷又回身去机舱,把军用棉袄拿下来,给她披在身上,十分周到体贴的,张美溪很习惯的说了一声:
“谢谢!”
这是多年来的素质要求她这么做的。
周大少爷的声音里温柔带笑:
“走吧!”
他一只手提着手电筒,一只手很习惯的揽上张美溪的肩膀。
张美溪的牙齿轻咬嘴唇,没有吭声,这个周大少爷的习惯从来就是这样,不是第一次的了。
张美溪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极小的小女孩,岔开两条小短腿儿,骑在一个小少年的脖子上,两个人在场院里大呼小叫的场景,再一次决定原谅他。等下次再反对吧。
两个人往前走,手电筒的光芒雪亮,草坪很平整,有人工修剪的痕迹,但是梅雨季节,连日阴雨,还是有一点湿滑和泥泞。风有些冷,零散的还有些野虫子的鸣唱。
张美溪莫名其妙的,觉得身边的周大少爷就像一只高大的人形火炉一般,依靠起来很安心。 这种感觉可真是要不得。她使劲的摇晃了一下头。
草坪不算大,竟然走到了水门汀的路面上。
“这里是佘山!”周大少爷解释。
上海是建设在长江下游的冲积平原上的,形成的时间也只有不到千年而已。所以多水少山,佘山山脉是它附近唯一的高山。
“佘山”张美溪接了一句。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伴随着一种常见的食物,经常性的被人提起。
他们来到一座白墙的建筑旁,周大少爷敲门:
“请开门,有女眷要借宿!”
一个黑色长袍的嬷嬷探出头来。手里提了一盏煤油灯,快速的照了一下他们,立刻缩了回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周大少爷用手绊住了门。他笑着说:
“打扰了,有女客借宿!”
黑袍嬷嬷的声音里带着惊恐:
“我们也是刚搬进来的,不方便留客的!”
“我们是付账的!”周大少爷语言是和气的,但是行动是粗暴无礼的。他直接推开了门走进去,又很快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片:
“你要美金?还是要凌氏银行的支票?”
黑袍嬷嬷立刻放松下来,她是有经验的,拿钱出来的。一般不是坏人,就算是坏人,也是暂时不打算办坏事的坏人。她解释说:
“昨天下雨太大,断了电。客房的被褥也是湿漉漉的。”
她提着煤油灯在前面引路,天很黑,影影绰绰的,好像一座白色的雕像立在院子里。周大少爷回头,依旧揽住张美溪的肩膀:
“这里是圣母院。”
哗啦一声,一扇大门被推开,一个同样黑袍的嬷嬷走了出来。她也提着煤油灯,并且把煤油灯抬高到头顶,仔细的打量张美溪和周大少爷。
“没事,是借宿的客人!”
第一个嬷嬷说着话。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轻松。
他们被引去了一间简陋的客房,床榻都是竹子编制而成,还放着竹桌竹椅。带着一些质朴的清雅气息。
煤油灯被放在了竹桌上,墙上挂着些字画,影影绰绰的也看不太清楚也没有心情看,这里真的是圣母院?倒是很像某些酸丁的房间。
黑袍嬷嬷伸手摸了一下竹子床榻上的被褥。有些抱歉的说:
“太潮了。我去再烤一床来!”
黑袍嬷嬷抱起了被褥,转身出去了。
只剩下笔直站立的周大少爷,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之下,他的五官如刀刻出来俊美神像。
张美溪安静的坐在竹木椅子上。也不说话。
黑袍嬷嬷很快回来了。她抱着两床被子,身后还有一个端着托盘的嬷嬷。
被子被放在了竹床上,托盘被放在了竹桌上。热气腾腾的香气喷喷的,是两碗馄饨。黑袍嬷嬷笑着解释:
“这个是我们做来当宵夜的,请客人尝尝,蘑菇丁笋丁儿的馄饨。”
据说人人想做神仙,可以抛弃人间一切的烦恼与恩怨,可以心想事成,可以快乐无边。张美溪当然不是神仙,但是她也心想事成了。两个多小时前,她跟张太太说,夜宵就吃蘑菇丁的馄饨。
张美溪吃了半碗馄饨,周大少爷没吃。张美溪累了一天,沾被子就睡觉了,丝毫不讲究。周大少爷没有睡。
……
他们的运气很好,第二天的天气虽然依旧是阴沉沉的,但是很难得的是没有落雨。张美溪依旧穿了昨晚那件军大衣和周大少爷一起,走去昨天的飞机。
白天的时候,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飞机的驾驶员是个长相英气爽利的女子。她笑着说:
“汽油已经空投过来了,那么现在就出发吧!”
周大少爷笑着说:
“其实这里也很好的,你先走吧,我们再歇息一天!”
张美溪当然不同意,平安药厂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务那,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子了。她立刻说:
“我马上回去!”
飞机的女子驾驶员眼睛明亮纯净,冲着她笑了笑,一转身就回去了驾驶舱。很快就把飞机开走了。
张美溪四十五度角的仰望阴沉的天空,飞机很快不见了踪影。天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她心中无悲也无喜。人家不听她的指挥,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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