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悠悠,何更睡着?庄周梦中为蝴蝶,亦或蝴蝶梦中是庄周
……
高先生就唱那个长身玉立,多才得志的天子门生柳梦梅。
女客们是在二楼的小厅里吃席。
张美溪跟着莉莉小姐坐。
莉莉小姐给她夹了半只桂花鸭头,自己吃一只鸭翅。
张美溪笑着赞她:
“筷子用的这样好!”
莉莉小姐得意:
“说中国话,穿中国衣,吃中国饭,嫁中国人。”
张美溪低头把鸭脑子挖出来吃掉。
楼下锣鼓喧天起来。
二楼的小姐太太们纷纷议论:
“跳舞会要开始了么?”
“是昆曲班子”
“怎么不叫上来我们也听一场。”
“如今民国了,席面那里还分割的这么严谨,就是下楼去,一起听,也是一样的。”
“反正一会儿还要跳舞那。”
“要说起来,那个高校长可真是仪态出众,风姿翩翩”。
说这个话的女子手腕子上戴了扭股金镯子,铿铿锵锵的响着。自古以来,男人的长相其实不是问题的,年纪也不是问题,只要能养的一家的温饱,就是可以托付的良人。
倘若有些财富地位,那就是才子佳人的美谈了。
高先生,也是被人觊觎的人。
张美溪其实很信任高先生和莉莉两个,他们不光是长相出众,拿出去能糊住人。
张美溪做了两人一年多的学生,也知道他们腹中有货,学贯中西,谈天说地起来,也能哄得住人。最难得的是,两人还都是天然率真的性子。
“你喜欢高先生?年纪差的有点远呀。”张美溪压低了声音,凑到莉莉小姐耳朵边。
“不是高先生,是钱先生,我们差五岁。”
“钱先生,那个钱先生?大洋?银元。”
莉莉小姐扭过头,示意她看自己头发上的发夹:
“他送的。”
张美溪撇嘴,这个是她在实验室里做出来的。人工钻石。
大概是平安制药的哪位姓钱的主任,要吃掉这只可爱五彩锦鸡,真是好眼光好胃口。
女客们在二楼吃完了宴席,一楼又收拾出来场地,做客的女士小姐们多才多艺,弹了几曲钢琴。又放着唱片胡乱跳一会儿舞。这场不中不洋的跳舞会,就散场了。
黄大表嫂送客,口里还一直说着招待不周。
但是宾客们都觉得还挺尽兴的。
黄大舅舅对高先生十八里地,来回相送,两人依依惜别。约定了下次见面就杀鸡磕头拜把子。
到了凌晨一点钟,一钩弯月挂在正中天。
佣人们都打扫干净了,哈欠连天,都不敢吭声说话。
公馆里还不安静。
黄大舅舅在收拾整齐的厅堂里来回走着碎步,甩着水袖,辗转腾挪。哼唱着牡丹亭。
家中小辈们看着黄大舅舅的模样,都不敢回去睡觉,战战兢兢的。
黄大表嫂拿着帕子擦眼泪:
“公公这个样子,不会是得了什么疯病吧!”
“啪”
一声脆响,黄大舅妈甩了一巴掌在大儿媳妇脸上。
“闭上你的臭嘴!”
“不过就是喝多了,撒一些酒疯而已。”
黄大表嫂挨了一巴掌,面子撑不住,转身跑上楼了。黄大少爷跟上去安慰她。
其实黄大舅母也心里慌张了。
黄大舅舅精明能干,是全家的主心骨,可如今好好做了一次大寿,客人们都满意,兴尽而归了。主人家却得了疯病,三更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在客厅里转圈唱戏。
以前黄大舅舅就得过一次怪病,请的是沪上的名医花老太医诊治。说是一种十分稀奇的好病,得了必定升官发财。
时候黄大舅舅也一直在说,这件事情太丢人,幸好花老太医人品好,严格叮嘱家人不许外传。
然而这次病情就更加古怪了,今天花老太医是过来赴宴的,走的也很晚,估计这会子才刚回家休息了吧。
黄大舅舅公馆里慌乱了一阵子,黄大舅妈终于还是不能下定决定,到底要不要请医生。
黄大舅舅唱的筋疲力尽,打了一个酒嗝,又补了一个哈欠,摇摇晃晃上楼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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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表小姐监护权争夺战
黄家四房的黄四舅妈治家有方,夫妻和美,子女出息,每天出门打打牌,输了赢了,吃点宵夜听听戏,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服。
可是黄大舅妈来访过一次,她就冷了脸,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前想后,又是咬牙,又是发狠。
牌友们摇好几次电话过来,请她出去,也不理。
黄四舅舅吃的半醉,哼着小曲儿回家,把瓜皮帽子摘了,挂在衣服架子上,又摘了毛围巾挂上,慢慢踱步到沙发那里,在她太太的对面坐了。倾着身子看茶几上的茶壶:
“你吃的什么茶?给我倒一碗。”
“吃,就知道吃,你还知道回来,这那里是个家,分明就是个客栈!”
黄四舅妈啪的一声,把手帕子甩过去,正好就打到黄四舅舅脸上,黄四舅舅啊呀一声捂住了眼睛,正要发火。
就听见他太太早已经嗷呜一声,抢先拿帕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黄四舅舅倒先心软了,赶紧站起来,又挨着他太太坐了,搂住肩膀:
“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明白呀。”
黄四舅妈先哭了一曲,见黄四舅舅是认真在听,才慢慢说了:
“孩子他大伯母过来,说我们管教不好外甥女儿美溪,让她搬到大房去住。”
说完又拿帕子捂着眼睛,拉着长音哭一声,才继续哭唱:
“我嫁过来二十年,大家伙问问,做过一件让人挑理的事情没有,偏就他们爱压着我,两个婆婆都去了。她蹦出来了,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呀,话说的那叫难听,他们做了大官儿,有我们什么好处?”
黄四舅舅还没有摸清楚情况,听他太太这样说,就事论事:
“大哥升官。 咱们自然是有好处。以前家里三个厂子都不景气,肯和我们黄家厂子打交道的钱庄不过三五家,到现在过年。连洋人的银行都有拜帖。”
黄四舅妈心里叹一口气,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他们嫌弃我管不好外甥女,要带走她,先把大家都叫来看看。看是怎么个管不好的法子,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儿!”
黄四舅舅听懂了一些。哭笑不得:
“去年五弟妹也闹一场,要接管溪儿的生活费,我看大房不至于呀,再说了。这到底,也是隔了半层的。”
礼法上说是一样,可是谁心里不明白那。黄家大哥,二哥,三哥是同母的,四哥,五哥,六姑太太,七姑太太是同母的。
外甥女住舅舅家,自然是要住四房。
黄四舅妈抽抽噎噎的哭,夹杂着说一些做人家弟媳妇,一辈子被压制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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