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孙儿。”杨坚得了孙子的孝敬,再看下首站着的儿子,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抱着孙子两人一人吃了个梨,听外头下人通传说左右仆射杨素苏威并长孙晟求见,这才拍拍杨昭的背道,“去罢,陪你祖母说说话,祖父与大臣们有要事要谈。”
杨昭点点头,行礼告退,自有仆人上前来领他,往仁义宫去了。
杨素苏威长孙晟等人入内,说的是突厥的景况和兵事。
杨广将奏表奉上,禀奏道,“东突厥思力俟斤率领部众侵袭漠河以南,掳掠西突厥启民可汗部族男女杂畜二十余万,启民可汗派使臣入长安,已被儿臣安排在驿馆住下了。”
启民可汗派使者入朝是来求救的。
东西突厥分而治之历来是大隋的目的,思力俟斤想吞并西突厥,大隋不会坐视不理,杨广收了突厥使者的奏表,一大早过来仁寿宫,便是找皇帝商议此事。
三月春日回暖,出兵征伐思力俟斤,宜早不宜迟。
长孙晟出列行礼,亦是主战。
苏威杨素等人附议,杨坚着令杨素为行军元帅,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云州,攻打突厥。
杨素领命,这件事便定了下来,举荐朝中几名武将随他一道赶往云州攻打突厥。
杨坚大笔一挥准了,着赵芬拟定了文书,交由突厥使臣一并送往边关。
朝中有御史弹劾蜀王杨秀猎捕山獠充当宦官,导致山獠反叛,蜀王车马衣物违背礼制,兴建宫殿堪比皇宫,杨坚本也不喜四子杨秀,知晓这是杨秀做得出来的事,当即便拟定了圣旨,派人送往蜀地,诏令杨秀回京待查。
因着昨夜仁寿宫出了事端,杨坚今晨听了御史大夫弹劾杨秀,心情越发不好,说完朝事便让群臣退下了。
杨广对太子妃被杖责一事未置一词,行事态度一如既往,臣子们下去后也只关心帝后身体如何,皇帝心上没再多添堵,只觉儿子熨帖,赏赐夸赞了杨昭一通,还觉得不够,他不好去探望太子妃,对东宫的赏赐便越见丰厚。
四十大板确实很重,纵是有紫气在这,贺盾也卧病在床了好几日,骨头才不那么疼了,伤口开始结痂。
杨坚派人送来的东西堆满了房间,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地契药材什么都有。
贺盾埋在礼物堆里哭笑不得,知道杨坚睡了一觉头脑清醒了,觉得做错事,一国之君又不好道歉,便一波接着一波的赏赐她东西了。
独孤伽罗与杨坚之间的感情债已经够杨坚头疼的了,贺盾不想杨坚在打了她这件事纠结费心,一一接受了杨坚的赏赐,写了封信让铭心送去给杨坚了。
贺盾趴在床榻上养病,听杨广带回消息说皇后给皇帝道了歉,两人已经和好如初,让她不必挂心。
如果是相互道歉便能和好如初的事,杨坚宠幸美人不需要偷偷摸摸,独孤伽罗也不会冲动崩溃得当场打死了人。
贺盾没法不挂心,身体半好不好的就爬起来了,好在春天一过,杨坚独孤伽罗自仁寿宫回了长安,她和杨昭每日都能去给独孤伽罗请安请脉。
能就近看管着,总比当真出了事,鞭长莫及的好。
只很快贺盾便束手无策了。
独孤伽罗还是照往常一样的伺候杨坚的生活起居,吃斋念佛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分别,恩爱如初,但贺盾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独孤伽罗营造给杨坚和大家看的假象。
贺盾与杨坚提起过,让他好好与独孤伽罗谈谈心,至少认认真真的陪伴和真诚的歉意会让独孤伽罗不这么心灰意冷,可杨坚不以为意,享受着妻子的妥协理所当然,似乎连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
杨坚依然如以往一样专宠独孤伽罗一人,天下人都以为善妒专宠的独孤皇后该知足了,包括杨坚在内。
破镜如何重圆,发生过的事实实放在了独孤伽罗心里,她不再管宫里有多少漂亮的婢女宫人,也不再管朝堂之事就是证明。
贺盾知晓记载上独孤伽罗的寿数是哪年哪月,再加上出了仁寿宫这样的事情,日子过一天心里煎熬一天,晚间看过独孤伽罗,察觉她有了万念俱灰的厌世之意,虽是知道杨坚现在固执得旁人完全劝不动,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去寻了杨坚,被杨坚痛骂了一顿,说她莫名其妙不知所谓,长辈的事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贺盾心焦又无法,明说了她卜卦到独孤伽罗不是长寿之相,寿数就在今年,希望能引起杨坚的重视。
杨坚当场便派御医去看了,御医只说皇后凤体安康,虽是心气郁结,但没什么大碍,开了两副药吃吃便好了。
贺盾的话就显得十分晦气,杨坚勃然大怒,这次没给她吃板子,直接把她关进牢房了。
贺盾被带走后,杨坚还余怒未消,骂贺盾身为小辈随意插手长辈的事,骂太子治家不严夫纲不振,管不好自己的太子妃,让太子停了手上的事务,交还国政闭门思过。
期间杨素率领各路兵将大破突厥,一路往北追击思力俟斤,辗转六十余里追击掩杀,使计将东突厥大军杀得四散而逃。
战胜后杨素将俘获的人、畜,连带着先前被思力俟斤俘虏的西突厥部族如数奉还给了启民可汗。
至此北疆安定,启民可汗上表感谢大隋,感恩戴德并俯首称臣,歌功颂德的奏表让皇帝看得龙心大悦。
杨素已官至宰相,此次立了大功,杨坚封赏杨玄感为柱国,杨玄纵进封淮南公,杨家族人遍布朝野,弟弟杨约、叔父杨思文、杨文纪、族父杨异等人皆为尚书,位列公卿,儿子皆为柱国、刺史,内外亲戚和下属官员都在显要之职,杨素显贵,亘古未有之。
诏令太子交还政务闭门思过的旨意传下来的时候,杨广正酒楼设宴为大胜而归的杨素接风洗尘。
郭衍段达等人也在,接了旨意,几人都有些吃惊愕然,郭衍虽是未曾明说,但言语间颇有怨言。
杨广心里不悦,却未显露在脸上,只喝着茶,心不在焉地想着他的太子妃终于把自己搞进大牢里去了,这时候蹲在大牢里,也不知被吓成了什么模样。
杨素素来张扬惯了,听了郭衍抱怨太子妃不安于室,手里的酒樽重重搁在了案几上,盯着郭衍冷笑道,“且不说太子妃这些年诚心辅佐太子招揽人才,奔波种粮把并州江南变成了富庶之地,废立太子之事朝中多有将官支持偏帮太子妃功不可没,单说太子妃为你家老母亲治病诊脉、把人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这一点,郭大人你也没底对太子妃妄口巴舌,没道理太子妃为你家人的性命奔波劳累,轮到皇后这就是多管闲事了。”
杨素目光鄙夷,郭衍脸色骤然涨得通红,立刻就要开口争执辩驳,杨广适时摆手劝道,“此事没什么关碍,往后各自小心行事便可,都散了罢。”
郭衍论官位没有杨素高,论脾性不如杨素张扬不羁,杨广温言笑着安抚了两句,起身亲自把郭衍送出了门,郭衍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些,朝杨广拱手行礼,告罪道,“是郭某逾越失言了,还请太子勿怪。”
杨广应了一声,等人走远了,脸上的神色才淡下来,厢房里便只剩了他与杨素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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