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的,我跟你不一样,别担心。”贺盾就想起史书上记载萧皇后性情温婉善良,恭顺淑德,想来是真的。
只这世上的事真是难料,她真的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小姑娘就控制不住呜呜哭了起来,毕竟出事的时候只有八岁那么大,生生死死受了这么多惊吓,现在年纪还这么小呢。
贺盾叹了口气,见马车里有一卷绳索,先收到袖子里藏好,安慰道,“阿月,你别害怕,等你回了江陵,女扮男装的事,以后皇上不会计较的,倒是要小心你的二姐,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几个月后就会是晋王妃,成了一家人,和杨广一条心,知道什么辛密之事,也就不是问题了。
天已经全黑了。
清水湖边杨柳依依,城郊野外也没什么人,草木繁盛。
顺利出了城,连张轲都松了一口气,贺盾借口要下去上茅房,张轲把马车停在偏僻的地方等着她,叮嘱她小心,有事大声唤他,倒也没起疑。
贺盾将绳子一头栓在腰上,一头系在柳树上,嘱咐道,“阿月你不会水,待会儿就拉着绳索自己爬上来,不要害怕,或者一有意识就大声呼救,舅舅听得见,会来救你的。”
贺盾说完就纵了下去,这湖水不深,但足够了,二月说的这真是个好办法,昨日重现,她意识一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8章 陛下额头有点暖
杨广晚间出宫寻人,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见人,问了守宅子的老奴仆,只说晨间被传进宫里去了一直没回来,想是皇上那边还没放人。
杨广听了心里就是一沉,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身去了阿月的卧房。
他对这里熟悉之极,很快便在书架上翻出了一本册子,拆了书皮露出外壳上杨坚传三个字,翻看了里面的内容,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一本了。
里面记录的都是父亲的事情,从出生时紫气充庭,到少年时期豪情大志,再到中年睿智沉稳平定三方叛乱,最后是父亲登基这一天普天同庆,每件事都标明了精准的时间,当天的气候星象,发生的前因后果,参与的人员,应有尽有细致耐心,这是史书粗略的底稿记录,书皮有点发旧,从头到尾还能看得出字法用语的明显变化,一开始很生涩,字也不好看,后来慢慢就清秀明朗起来,前前后后好几年的时间。
重要的是里面批注的小字,上面的赞溢之言就算他这个当儿子的看了都觉得有些脸热闪眼睛,这种毫不遮掩的溢美之词歌功颂德,也只有阿月写得出来了。
他以往见着了只觉阿月是闲得无聊,没想到还有用来救命的一天。
杨广翻到李德林劝诫临阵换将褒贬如一的那一页,本是想撕了,后又住了手,拿着书册快马加鞭回了宫。
铭心早候着了,杨广进了房间便沉声吩咐道,“从那批人里找一些不打眼的,暗地里寻一寻阿月,他定是出事了。”
宫里的奴仆有一些是武帝那时候就伺候御前的,对杨家有从龙之功,和他有来往的也有好几个,晨间父亲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的事没一会儿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他这里也不例外。
御书房里的烛火现在还亮着,父皇被气得饭食不下,连母亲也不肯见,大臣待在里面议事一宿没出来,那敷粉的老宫人与阿月交好,偷摸着差人来给他送了口信,说阿月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父亲勃然大怒,让他想办法救人。
什么祸他不用怎么想都能猜得到。
父亲忌惮宇文氏,要屠戮全族,他知道阿月什么脾性,因此这件事在阿月面前提也未曾提,不曾想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阿月那胆大包天的性子,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杨广也顾不得头疼,只朝铭心低声道,“铭心你现在便去,一有消息立马传信于我。”阿月不是遇事会躲的人,寻常去哪里也会给家里送信,像这样一整夜不归,当真不寻常。
“还有那慧公主的事,派几人往江陵去查,另外这公主来长安身边定是带了不少亲信之人,抓几个拷问一番,以铭青他们的手段,想问出些事不难,你交代下去,无论用什么办法,莫要暴露身份就成。”
“主上放心。”铭心收了寻常的跳脱机灵,点头应了,“前几日铭青他们收了一批人,寻人是把好手,慧公主的事,属下立马去办,最迟明日一早,便会有消息了。”
杨广点头应了,嘱咐道,“在宫里行事小心,莫要被人发现行迹。”
铭心出去后,屋子里便只剩了杨广一人,杨广拿着书册去御书房,如若父亲这里不消气,提起来就想砍了阿月的头,或者往后看阿月不顺眼,人寻回来也无济于事,迟早要掉脑袋丢性命。
御书房里烛火通明,那敷粉的老宫人正候在外头,见了杨广远远朝他摇了摇头,杨广便耐心地在外面等着,他心急也无用,这时候硬要进去,跟火上浇油也没什么分别。
天蒙蒙亮了,里头才有些响动,门咯吱的一声开了,李德林高熲庾季才虞庆则等人陆续从里面退出来。
虞庆则过了石桥,等着高熲李德林一干人出来,见几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轻松之色,不由朗声笑道,“偏生你们这些酸儒文人慈悲心,好惹事,害得我跟你们站了一宿,倒是二月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公辅你与他相熟,让他趁早上我府上宴酒请罪,我方才饶过他。”
虞庆则说着倒是带了点赞赏之色,“小子看着单薄,不想是个有胆色的,往日我倒还错看了他。”
高熲听了笑,李德林知晓虞庆则生性洒脱豪爽,便是朝堂上政见不一,朝下也不会私心裹挟,听他这么说,便拱了一拱手,替阿月笑应下了,“虞兄的话德林一定带到,只是介时美景好酒,莫要忘了我和昭玄才是……”
虞庆则笑应了,后面跟着的庾季才等人面上虽有些乏意,但精神心情似乎都不错,李德林素来主张以德政治国,这等形容模样,想来已经是说服父亲了。
阿月这次是剑走偏锋,最终心想事成了。
杨广放下一二分心的同时,也不由想赞阿月两句,别的不说,要说没心没肺胆子大闲着无聊瞎操心的精神头,他认识的人里,阿月大概属于头一个。
几人也看见了杨广,纷纷行礼问候过,杨广回礼,各走各的并无多话,那头老宫人进去御书房里,不一会儿再出来便尖细着嗓音唱道,“宣二皇子觐见。”
杨坚正坐在案几后头,不知想什么,肃着脸出神,老宫人奉了晚热茶,朝杨广笑道,“皇上一宿没歇息了,米水未进,二皇子说完事劝劝皇上。”
杨广行了礼,温声道,“还请父亲保重龙体,莫要气坏了身体。”
杨坚摆摆手,看了一眼杨广身后,气头又上来了,“那小兔崽子呢,这会儿知道怂了,策动你来给他求情,人呢,在外面让他现在滚进来!”
父亲语气虽是不好,但双目如炬神采奕奕,心情似乎还不错,杨广心里称奇,提着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回禀道,“正要与父亲说此事,阿月自下午出了宫就不见了,儿臣以为他是害怕父亲生气,这才想着来父亲这里看看,父亲就看在他年岁小性子唐突的份上,有什么错都原谅他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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