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盾听他前所未有的态度恶劣,眼眶热鼻尖也酸,却还忙动了两下,阿摩,对不起。
她也不知对不起什么,但就是觉得很对不起。
杨广胸膛起伏,把石块放到被褥上,起身在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找,最后摸出个钱袋来,把里面东西倒空了,把碎片连着丝线装进去,系紧了,又塞回了柜子里。
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绝望的一瞬间,颇有些破罐破摔,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再难的事大概也比不上这一桩了,束手无策。
杨广拿着剩下的半块石块去了床榻上,先是把石块放在他枕头边,仰面躺着心里实在堵得慌,知道是旁边这个害人精闹的,又坐起来把石块放到床脚去了,眼不见心不烦,睡一觉,睡一觉起来说不定他就有办法了。
贺盾知道陛下不想看见她,心里虽是有些黯然,但也乖乖呆在被子里了,杨广躺着却又躺不住,怕晚上他睡着了不小心踢到她,或者被子压着了她难受,越躺胸膛起伏得越厉害,索性又坐了起来,扬声唤道,“来人!”
铭心一直在外提心吊胆的候着,听了传唤立马就应声进来了,“主上……”
夜半三更,再过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铭心进来见人还好好躺在地上,衣衫完整,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又行礼应道,“主子可是有吩咐。”
杨广也看见了地上碍眼的人,吩咐道,“把人弄回去,叫个婢女进来。”
铭心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哎的应了一声,急忙背着人出去了。
杨广见床尾的石块孤零零地放在那,动也没动过,眼眶又是一热,粗哑着嗓音问道,“还活着么?”
贺盾忙动了一下,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杨广心里又是想气又是心疼,心疼她没脾气一脸受气包的模样,气她不知好歹心肠比石头还硬了。
婢女进来了,急匆匆行礼,小心看着杨广的神色,十分不安。
杨广也没心情应付,脸上挂不起笑,就只吩咐道,“用柔软厚实一点的布料,做一个袋子,半尺不到一点,缝圆了开一个口……”
这婢女是匆匆忙忙从床上被叫起来的,一来大概是脑子还不清醒,二来以往没见过晋王爷沉着脸的模样,听了一脸茫然,“王爷要做个什么样的袋子……”
杨广现在大概看任何一个女子都是不顺眼的,不耐道,“把针线和布料剪刀拿进来,滚出去。”
这婢女看出他不悦,听了吩咐虽是有些古怪茫然,但也不敢多说话,忙不迭下去准备了。
送来的是个竹篮,放在案几上,里面布匹剪刀针线一应俱全,针线也是穿好的。
杨广把石块拿起来,又坐去了案几边,挑挑拣拣,麻两层蚕丝两层,捏捏厚度并在一起,觉得足够柔软了,便拿着针线缝起来,以前虽是没动过,不过做一个合适能透气又柔软的袋子,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贺盾在案几上是看得彻底石化了,都记不起方才发生什么事了,等杨广把她拿起来装进一个大小合身熨帖柔软的袋子里,上头又开了口恰好能露出她的眼睛,蚕丝和麻都很透气,除了磕碰不出声音,跟没穿是一样的,又舒服又软和。
杨广也不说话,看着合适了便将剪刀随手扔到一边,拿着她又回了床榻上,把她放到里侧的枕边,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了,闭上眼睛,呼吸比方才匀称了许多。
贺盾心里情绪波动得厉害,看着他闭着眼睛冰凉若刀锋的侧脸,呆呆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挪到他肩颈下面,这才安安心心停下来,晚安,阿摩。
杨广在黑夜里睁开眼睛,察觉到她的动作,心里就塌陷了一角,长长吐了口气,轻声道,“你安安生生的,养足精神,不是想去秘书监和大兴城么,明日我恰好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贺盾带着鼻音嗯嗯了两声,想起陛下听不见,又忙动了一下,夜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第35章 晋王殿下万福安
这一夜注定难眠,所幸离天亮不远,到点了杨广起来,一问一答确认了人在,带着石块去了练武场,十年如一日地做完了该做的课业,洗漱沐浴收拾妥当,先去宫里见过父亲母亲,听了政,下朝后也没直接去看新城营建,先去了武侯府。
父亲把武侯府交代在他手上,武侯府听他调遣查找阿月的下落,现在阿月虽是找到了,但她身份特殊,不能暴露给别人,是以在外还是如以往一样,武侯府他每日都得过去看一看。
武侯府管着长安城卫戍治安,他只抽调一部分人手,倒也没什么关碍。
先找着罢,总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杨广虽是已经开府封王,但态度温和有礼,戍卫们倒也愿意跟他多说一些,虽说他过来是例行公事,但一刻钟下来,杨广也知道了不少消息。
比如那个萧慧公主就很有意思,有才有貌地位不低,梁国贵家公子们趋之若鹜,却似乎非得要嫁于他,自始至终都透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这可就很奇怪了,当年宇文赟垂涎三尺也未见萧慧青眼三分,如果是冲着权势来,当年宇文邕如日中天,谁也不会想到大周会亡得如此之快。
几年前他不过一个国公府的二公子,连隋国公的袭爵资格也无,长安城里比他上等的世家公子比比皆是,实在没道理一心一意往他跟前凑。
他能确定自己与这慧公主面也不曾见过,不会蠢到以为这慧公主是看上他的才貌了。
没查清楚这些事,便让那慧公主死在了梁国,倒是不怎么划算。
只多想也无益,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一步步查着,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杨广道了谢,从武侯府里出来后,跟阿月说了下午再去新城那边,又折回了府里,吩咐铭心道,“你去街市上寻一些活物来,奄奄一息快死又没死透的那种。”
铭心愣住,“主上想吃野味了么?”
杨广看了他一眼,“母亲吃斋念佛,我吃什么野味,你照吩咐把东西寻来便是。”
铭心咂舌,发愁道,“主上,您实在想念阿月,不若属下去把阿月请来府里坐坐……”他严重怀疑主子是求而不得相思过度,进而变得古里古怪的了。
今日一路上时不时便要轻声低语两句,声音虽不大,但他跟在后头寸步不离,竖直了耳朵,也听出来有阿月两个字了,晨间风凉阿月你冷不冷,午间太阳大你晒不晒……
这堕入魔怔的模样,实在是他不多想都难。
昨晚费了力气把人弄来又原封不动送回去不说,今日这命令更稀奇……总之最近主上是言行举止异常,性情大变。
铭心有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杨广想了想,便道,“你找些快死的小幼崽来,咱们把受了伤的小东西捡回来,养好了再送与清月公主去,小姑娘心慈手软都喜欢这些,清月公主见到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定是又欢喜又怜爱的。”
杨广解释了一通,铭心想想也觉得这份礼物有心,呼了口气道,“唉,主上你不早说,害得我以为主上您是因为想念阿月,想到需要请巫医相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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